外面日头都高了,李家一家人早饭还没吃,俱是一脸喜色,看不出一点困乏。
有听到动静的左邻右舍上门打听,听说李青文真的好了,掩下心中的诧异,纷纷道喜。
都说李家这十多年的没白瞎下功夫,这回可真是苦尽甘来。
陈氏不停的抹着眼泪,什么苦的甜的,她都不在意,只要儿子好了,她这心病也就没了。
李青文再次醒过来时,不但要面对自己家人,还有村子的老老少少。
屋里头站满了人,有探望的,也有凑热闹的,一双双眼睛带着不加掩饰的打量。
李青文跟着娘亲,像是鹦鹉学舌一般叫着人,“三黍(叔),五爷爷,七十(婶)……”
因为原身从前只会简单的音节,李青文知道自己该喊什么,发音却不准确。
不过影响也不大,只听着众人一声赛过一声的惊叹就知道了。
“仔儿,我是你三叔,还记得我不,之前你四哥把你放在树上练胆,还是叔把你抱下来的,你还在叔身上尿了一泡哩。”
“一看这仔儿的眼睛就是个机灵的,跟你爹一样,以后能闯荡!”
“仔儿哎,这是你七婶,你还是七婶接生的,还记得不……”
“他大奶奶,娃出生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咋能记人!”
满屋子人把李青文当个小娃娃一样逗弄,一张张黝黑的脸上带着善意的笑。
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砸过来,李青文两辈子加起来的脸皮也禁不住,偏偏还没地方躲。
待亲戚客人陆续走了,李青文暗暗松口气,这一放松,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陈氏一拍脑门,赶紧去外头弄吃的。
爹娘都不在身边,屋子只剩下兄弟四个,李青风伸手捏弟弟的脸,“还记得四哥吗?”
李青文点头,伸手去扒拉他四哥不老实的爪子,“四哥,疼。”
“还知道疼,不傻了。”李青风十分满意。
“仔儿,饿了吧,先甜甜嘴……”李青卓把一块拇指大灰白色的东西塞到弟弟的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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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什么偷!”李青宏拍了拍四弟的脑袋,“你以为二哥跟你一样天天惦记这口吃的?”
“吃不饱当然满心都想着吃的。”李青风满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
李青卓摸着幺弟的发顶,道:“咱家没有,这是我随师傅出诊,人家给的糖。老四,下次二哥再有糖,给你留着。”
李青风十四岁,也是半大小子了,虽然馋这口吃的,可也知道家里难处,摇头道:“不用了,二哥,你自己吃,山上的果子快熟了,能吃的不少。”
李青宏没说话,他记得二哥上次出诊还是上个月,这糖他应该一直没舍得吃留到了现在。
这时嘴里的硬块一角开始融化,李青文尝到了一丝丝的甜,味道有点淡,可却有些熟悉,李青文张了张嘴,“麦芽糖。”
李青卓惊喜的看着幺弟,“仔儿可真聪明!”
从小学习就好的李青文听过很多次夸赞,唯独没有因为尝出什么糖被表扬,不禁有些汗颜。
前世他生活的时代物产丰富,吃穿不愁,糖果种类繁多,各种口味都有。像麦芽糖这样的东西大都存在于成年人的回忆里,他能辨认出来,是因为老家邻居是做糖的,不单有麦芽糖,还有牛皮糖、冻米糖和字糖。
因为熬糖时候久,他小时候每天都能闻到热乎乎的香甜味道。
当然,两家亲近,他平时没少吃这些。
看着眼前那张忍耐又满是渴望的面孔,李青文把嘴里还未融开的糖拿出来,“四哥,你吃。”
这动作好像是下意识的,刚说完李青文就感觉到不对,这糖上都是他的口水……
可是李青风丝毫不在意,美滋滋的接过来,直接扔到嘴里。
李青卓和李青宏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李青文也呆了,愣愣的道:“四哥,你喜欢吃,我一吼(以后)给你做……”
他说话含糊,三个哥哥没听清楚,只为他说了这么长一串话而高兴,没等李青文重复,饭好了,他娘一嗓子喊过来,哥三个推着他往外走。
一家人围坐在木桌旁,每个人面前摆着一个碗,碗里是带着点红的高粱米粥,有稀有稠,桌子中间是一盘子蒸咸菜。
除了过节和来客人,李家差不多都是这个吃食,干旱的年头高粱粥会变成小米粥,那个时候更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