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根本不够处理伤口,这次不用李青瑞求情,吕大夫同衙役开了口。
衙役是本县之人,老娘被吕大夫救过,虽然他对平民百姓冷脸相对,对吕大夫还是有几分敬重的,答应的很痛快。
那厢,李青瑞已经从蒋立平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江淙所在的护卫营护送洪州的贡品丝绸入京,在途中驿站休憩之时,当值的几个士兵违反命令,在库房偷偷喝酒,醉酒后碰到了油灯,引起大火。
丝绸易燃,其他人发现时,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更遭的是,大火还蔓延到同一驿站驻留的湖州贡纸上,结果两个州的贡品毁之一旦。
当值的十名士兵里,三人死在火中,另外七人已经全部问斩,护卫营剩下的人因失职全部被长流极北,永生不得离开那片苦寒之地。
大梁的流放有四地——极南、极北、极东和极西,“南人发北,北人发南”,洪州在南,按惯例他们被发到极北的边城。
他们这一行人秋初被押解上路,一月有余行至并州,前几日走在官道时,山上冲下来一窝野猪。
野猪性凶,在人群中横冲直闯,江淙动手引开野猪,因身披枷锁被限,腿被獠牙刺透,受伤极重。
押解每日步行五十里,就算是犯人死在路上也不能有半点耽搁,江淙带伤赶路,恶化的厉害,蒋立平等人以为他可能熬不过去这个坎,却没想到会遇到李家人。
听李青瑞自报家门,蒋立平面上有几分恍然,“我好像听江淙提过……你们是不是带孩子去洪州看病,途中遇到了山匪?”
李青瑞连连点头,没等俩人再多说,衙役那边已经开始催促赶人。
伤口和身体被清理干净的江淙被抬回牢中,李青瑞和蒋立平匆匆告别,只道等会送药进来,请他们帮着照看一下江淙。
“这个你放心,我们和江淙是多年的兄弟,况且他受伤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我们定然会尽心照顾他……”蒋立平冲着外头喊道。
门“咣当”一声被摔上,牢中再次黑下来,蒋立平伸手试探,江淙的身上还是高热不停,不由得颓然坐到了冰凉的地上。
新上的药膏散发着浓浓的药香,但在这充满了恶臭的牢房中,这味道太过微弱。
昏暗中,不知道是谁抽泣了两声,“江、江哥会、会不会……”
br />他没有说出那个字,但所有人都清楚,江淙可能无法同他们一起走到流放之地了。
即便现在受到了救治,服了奇药,今天能退去高热,可他如何能拖着伤腿再走两千多里地?!
而且,过了并州,往北便荒无人烟,这一路危机四伏,野兽横行,他们这些身体无恙的人尚且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到边城,江淙这病躯又能支撑得了几天?
眼睁睁看着兄弟深陷痛苦无能为力,而他们前途未知,牢房中很快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李青瑞等人出了衙门,吕大夫和李青卓立刻回铺子抓药熬药,李青文把江淙的事情同家里人一说,陈氏险些落泪,“这、这可真是遭了大难了啊!”
李青瑞皱着浓眉,好像在想什么。
李青文在街上时很慌张,到牢中看过江淙的伤口后,心里依旧难以平静,道:“吕大夫说,江大哥的伤再晚治个一天半天,人怕是也保不住了。便是躺着好好养个三两个月,也难说日后会安然无恙,明日差役押解上路,缺衣少药,可能凶多吉少。”
姜氏抖着嘴唇,颤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青文垂下头,想着梦中那双锐利明亮的眼睛,道:“他现在是戴罪之身,受限太多,如果没人在旁边照顾,断然无法平安抵达流放之地……”
听到这话,李青瑞猛的抬头,“仔儿,你……”
“我想护送江大哥到边城。”李青文说道,语气异常的坚定。
姜氏和陈氏哭出了声,她们刚才知道,边城离县城有两千多里路,太远了!
李青瑞嘴唇翕动了几下,突然抬手重重的拍到李青文的肩头,“好样的,仔儿,好样的,不愧是我们李家的子孙,真有种!”
李青瑞激动的喘着粗气,“这一路山高水长,艰辛无比,你一个人是万万不行的,大哥去!”
“我也去,我也去!”李青风不甘落后的道:“爹不是说了,救命之恩一定不能忘记,江大哥现在落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眼见三个儿子这般,陈氏泣不成声,但却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就算孩子他爹在这里,怕也是一样会这样做。
人家当初救了他们老李家三条命,他们不能忘恩负义,看着恩人受难而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