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郁离现在的模样和初见时不太相符,不过也没什么,掌柜只认字据不认人,这人怎么变都没关系,只要字据在就行。
他很快就将这事放下,请郁离坐下,亲自给她倒茶。
郁离正好也渴了,端起茶就屯屯屯地灌。
这副牛饮牡丹的模样,看得掌柜有些愣,觉得这姑娘虽生得好看,却颇有些野性,毫无规矩礼仪可言。
奇特的并不会让人反感。
盖因她的一举一动并不粗陋,反而有种干净利落的爽快,仿佛人就应该这样吃饭喝水,礼仪什么的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文雅点的说法,就是透着股率真。
掌柜先是道:“六日前,府城那边便将拍卖的银子送过来,只是一直未见姑娘过来。”
他预计是半个月就有结果,让郁离过来取钱,哪知道都过了二十多天她才来。
这些天因那些来店里找松鹤先生的读书人的关系,掌柜也烦着,见她一直没来,还以为她知道店里的情况,嫌麻烦不愿意来,想过些日子再来呢。
郁离道:“这些天有事。”
掌柜闻言,识趣地没多问,和郁离说起手抄孤本拍卖的事。
他用一种惊叹的语气说:“松鹤先生的手抄孤本在府城那边拍卖了四百两银子。”
郁离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这钱比她预计的要多,扣去给书斋的抽成,还能拿到三百多两,居然和傅闻宵猜测的相差不大,可见那些读书人对孤本的看重。
虽不是正品,但孤本本身的内容便值得收藏,毕竟要是真的孤本,可就不止值这个价,那是有市无价。
掌柜见她没说话,加上她这张脸没表情时,给人一种冷漠、不好亲近的感觉,一时间也琢磨不透她对这价格满不满意。
万一她代表的是松鹤先生的态度,松鹤先生不满意……
没等掌柜多想,郁离道:“我知道了。”
见她似乎没什么意见,掌柜让她稍等,便出去了。
一会儿后,掌柜拿着一个匣子进来,将匣子打开,从里出取出一张有拍卖会印章签字的买卖字契给她。
这字契上明确手抄孤本以多少银子拍卖出去,白纸黑字,一目了然,作不得假。
郁离看过后,对掌柜表示没问题。
掌柜将字契给她时,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她识不识字呢。
这年头识字的姑娘很少,万一她看不懂,给她好像也没用吧?
哪知道她接过后看了一遍,目光甚至在价钱上多停留一会儿,便知她是识字的。
掌柜意外又不意外。
当日她送手抄孤本过来时那落魄的模样,证明出身贫苦,一般都是没什么机会识字。但她又和松鹤先生有关,松鹤先生这般身份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委托个不识字的姑娘送东西过来吧?
双方确认价钱没问题,掌柜便将银子给她。
“不知姑娘是要银
票还要现银?”
扣掉书斋上次给她的三十两押金,书斋还要给她二百九十两的银子,二百多两的现银数目可不少,若是直接带走太醒目,也会引来不怀好意之人,不如带银票方便。
郁离道:“现银吧。”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见过银票这东西,甚至没什么概念,只有银子才是真实的。郁离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银票的公信力怎么样,觉得还是银子好。
她也不怕被抢,想抢的过来试试。
掌柜将准备好的现银拿过来,用一块碎花布包着,沉甸甸的一包。
里面都是银锭,有五个马蹄形的五十两宝银,共二百五十两,还有四个十两的小元宝,共二百九十两。
郁离看过后,麻烦他将两个十两的小元宝换成锞子和碎银子。
五十两的宝银和十两的小元宝都不方便买东西,还是锞子和碎银子使用起来比较方便,当然她用得最多的还是铜板,只是一两银子就一千个铜板,太多铜板到底不好携带。
还是碎银子和锞子比较方便。
这里是开书斋的,现银有不少,能满足她的要求。
掌柜很快就按她的要求换了,这下子布包里的银子看着更多,很大一包。
见她将布包扎起来,丢到背篓里,行动间有种漫不经心的利索,似乎并未怎么将这笔银钱放在心上,掌柜心里感慨,不愧是松鹤先生派过来的人,就是大气疏朗,不重金钱名利。
要是郁离得知掌柜的想法,估计要说,她对这笔钱可看重了。
正好最近家里的粮食都吃完,等会儿这笔钱还要拿去买粮食呢,还要买一些好吃的带回去。
有了这笔钱,她买起东西来更大方。
拿到钱,郁离便准备离开。
掌柜忙问道:“姑娘,你要离开了?”
“是啊。”郁离奇怪地看他,拿到钱不离开在这里做什么?
掌柜道:“你刚才进来时,应该看到书斋的情况了吧?”
郁离嗯一声。
“那些人都是来找松鹤先生的……”
郁离很淡然,找松鹤先生就找,和她没关系,她又不是松鹤先生。
而且这么多人,她也不会随便透露傅闻宵的消息给他们,省得去打扰他休息,金疙瘩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可不能被随便冲撞了。
掌柜见她不为所动,心知她没有透露松鹤先生消息的想法,说道:“姑娘不如走书斋的后门出去罢,省得他们发现你和松鹤先生的关系,要找上你。”
若是引起那些歹徒的注意,知道她是来领银钱的,起了恶念可不好。
掌柜不忍心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遇到这种事。
郁离点头,“可以。”
于是掌柜便起身,带她往后院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和郁离闲聊,“不知姑娘和松鹤先生是什么关系?”
郁离看他一眼,没作声。
掌柜知道自己越矩了,赶
紧道:“我不是想打探松鹤先生的消息,是想问问,不知松鹤先生下次什么时候再送手抄孤本过来……当然,不是手抄孤本也无妨,先生的字极有大家风范,可以送几幅墨宝过来,外头有很多人都想求先生的墨宝……”
郁离惊讶了下,问道:“随便写几个字也可以?”
“可以的。”掌柜笑着说,心里暗忖,若松鹤先生真是个有才华的,怎会随便写几个字,肯定能写出锦绣文章。
就算他随便写几个字,以他的名气,只怕也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收藏罢。
郁离哦了一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掌柜继续再接再厉,努力地想让她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松鹤先生,让他以后多送些手抄孤本过来,或者是多写几幅字。
来到后院的小门,掌柜一脸诚恳地对郁离说:“麻烦姑娘告诉松鹤先生,只要他愿意送墨宝过来,不管买家出价多少,我们书斋都不收取任何差价费。”
意思是,墨宝卖了多少钱,就给他多少,书斋一文不收。
只要他愿意将墨宝放到书斋这边卖。
就算书斋因此没赚到钱,有松鹤先生的名气,能提高书斋的知名度,吸引更多读书人。
这何尝不是借松鹤先生的名声宣传书斋。
这样的做法,很多生意人都懂。
郁离点头,说她会将掌柜的意思传达给松鹤先生,便离开了。
后门是一条清幽的小巷,走出巷子是一条大街。
郁离看到附近有一家米铺,便进去。
县城的粮铺不少,她买粮食向来并不拘在哪一家买,有时候为了方便,看到就进去,因她买的量多,店里还会给她便宜一些。
郁离买好粮食,准备离开时,正好看到从米铺后院过来的郁老大。
郁老大拿着账本去找掌柜,随意地朝店里扫了一眼,看到郁离时,目光没有丝毫停顿,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他完全没认出郁离。
郁离没想到这家米铺是郁老大干活的地方,心里没什么波澜,买好粮食就走。
只要这些人不舞到她面前,她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倒是她离开后,和掌柜说话的郁老大疑惑地看了眼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
这姑娘看着挺眼熟的,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仔细想了会儿,仍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年轻姑娘,若是见过,应该不至于没印象吧?
若是他能用点心,多关注家里的兄弟,或许会想起,郁离这张脸和年轻时的郁老二、柳氏都有几分相似,集夫妻俩的优点而长。
这也是他觉得眼熟的原因。
郁家人的相貌都是比较周正出众的,不然郁老大当年也不能让秀才之女的陈氏倾心,加上那时候他读书用功,陈家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促成了这桩婚事。
哪知道他考了好些年,连童生都没考中。
陈秀才暗地里还和老妻嘀咕看走了眼,
可女儿都嫁过去了也没办法,只好用心培养外孙。
年轻时的郁老二、郁老三同样相貌堂堂,他们的孩子没有歪瓜劣枣。
更不用说柳氏年轻时是个容貌出众的,二房的几个女儿继承父母的好样貌,如果不是她们以前瘦得厉害,十分的好容貌也被蹉跎成三分,估计她们会是郁家所有孩子中最好看的。
郁老大没见过已经脱胎换骨的郁离,在路上乍然一见,还真没认出来。
不仅是他,大房的其他人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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