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臣心脏一颤。
王秘书只将诊断说给裴景臣听:“三尖瓣反流中度,肺动脉高压重度。”
裴景臣才问出一个“他”字,王秘书就心领神会的说:“春节那天在路边晕厥,幸好有路人发现叫了救护车,送进急诊室整整抢救了八个小时。苏董接到医院电话时,已经是正月初二的早上了,之后就安排转院,住进了这里,并在昨天早上做了开胸手术。”
春节?!
裴景臣猛然一震,所以苏清词没有给他发新年快乐?在阖家团圆的日子,苏清词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街上游荡,更发病晕厥,若当时没有路人发现,苏清词岂不是直接就……
裴景臣抓起咖啡,心慌意乱的启易拉罐,可那薄薄的铁环却怎么也撬不动。
王秘书伸手夺来,启开,递给裴景臣。裴景臣就像久旱沙漠中苦行数年的旅人,发狠的灌入大半瓶水源,当液体滑过咽喉,他却受到刺激难以抑制的呛咳起来。这一咳,撕扯着肺脏火烧火燎的疼。
原来是这样的疼,一颗健康肺尚且这样疼,苏清词的肺呢?每次咳嗽起来鲜血淋漓,每次呼吸都是跟全世界抢氧气。
裴景臣嗓音沙哑的问:“医生有说他这个病,有多长时间了吗?”
王秘书:“我们发现苏少爷在人民医院有过就诊记录,温院长还特意去要了病历,日期是去年的十二月初。”
裴景臣五指用力,捏的易拉罐“咯吱咯吱”响。仿佛被寒风扇了一个耳光,原来所有的事都是有迹可循,苏清词从未想过刻意隐瞒,他不仅漏洞百出,还在得病后的第一时间想告诉他这个唯一能说的人,但凡他多留意,或是抛开有色眼镜真真正正的信苏清词一次,也许,也许……
裴景臣一拳砸在栏杆上,咬牙道:“才三个多月,病情进展的这么快?”
王秘书又扶了下眼镜,道:“少爷拒绝入院治疗。”
裴景臣猝不及防,只听王秘书继续说:“院方出示了拒绝入院的承诺书,我和苏董都看了,确实是少爷亲笔签字。”
“他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害怕住院,但除了住院治疗,也可以回家吃……”裴景臣没能说出“药”字,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如遭雷劈。
靶向药?他从头至尾就没见过。是苏清词藏起来偷偷地吃,还是苏清词压根儿就没吃?
可苏清词明明很惜命很怕死,稍微有点头疼脑热的就嚷嚷,他说“我当然要照顾好自己,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这样才能跟臣臣你直到永远”。他还说“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日子呢,至少五十年,不,八十年,我们活到一百岁好不好”。
裴景臣不敢想,也想不明白,他那比最先进的机器还要精密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狼狈,它被名为“苏清词”的木马入侵,彻底瘫痪。
下午两点,ICU开放家属探视。
裴景臣在消毒间更换隔离衣服,穿上鞋套,佩戴口罩,做好一切消毒后,病房门打开,裴景臣迈动灌了铅似的双腿,走进病房。
入目所见,是至少五六台冰冷的医疗仪器,它们将病床团团包围,发出压抑的滴、滴、声。
而病床之上的人,浑身插满管子,裴景臣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却又不得不看。
那个骄傲的、偏执的、任性的、嚣张的小少爷。那个轻狂的、矜贵的、鲜明的、优雅的艺术家。他躺在床上依靠仪器辛苦的呼吸着,痛苦又狼狈。
裴景臣颤抖的伸手,落在苏清词苍白消瘦的面颊上,很凉。
苏清词的体温向来低,尤其到了晚上,体质畏寒,经常顺着被窝拱进他怀里,像一只寻找热源的怕冷小猫。而裴景臣体质好,身体热,会习惯性的将苏清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