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越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 又觉得是自己的眼花。那瞬息间的情绪早已尽数收敛，易柏洵还是平日里那副神情，只是好像多了些温柔。
他勾着宁越耳后头发的动作似有若无, 宁越有些痒，偏头蹭了蹭。
耳后那一小片皮肤摩挲过易柏洵的指节，带来异样的触感, 宁越觉得自己脑子有些发懵，不敢再动。
易柏洵一直观察着他。
或许是情绪紧绷，反而让宁越忘却了喉咙的不适感。
等外面响起离开的脚步声后, 他才真的松口气，微微退开。
“好点了？”易柏洵问。
宁越点点头，莫名不自在。
他没看易柏洵的眼睛，直接说：“现在出去吗？”
易柏洵看他一眼, 嗯了声。
但他们出去的时候, 还是在洗手间门外撞见了回阳。
他低头靠在墙上, 发现有人出来的时候先是一惊，然后在看清出来的人是易柏洵和宁越，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队长。”他张了张口，冲着易柏洵小声叫了一声。
眼睛通红, 脸色憔悴。
易柏洵并没有给对方眼神, 径直而过。宁越自然更不可能主动搭理对方, 结果他们刚走出去不到五米远，回阳突然叫住易柏洵。
“等等。”他出声后见易柏洵停下来, 神色肉眼可见的没有方寸, 但还是坚持说道：“我知道你早就听腻了道歉, 但我真的……”紧接着回阳的声音里就带上哽咽, 他缓缓对着易柏洵道：“队长, 我今天终于明白，你以前说的话是对的。我自己识人不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我根本没脸再出现在你面前。”
宁越一听这种话就皱眉。
在没有见过回阳之前，宁越对Sun这个ID的印象还是当年RTS和cypress做队友，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年轻样子。他也曾是职业选手中的佼佼者，从出道到签约，顺风顺水。
宁越刚知道易柏洵那时候，羡慕所有和他并肩作战的人。
也包括眼前这个好似短短时间失去所有光环和灵气的回阳。
私底下宁越见过他两回，总觉得和印象中差别太大。
RTS今年一路都是在骂声中过来的，没有什么触底反弹的奇迹，眼下战队甚至可能要面临解散的问题。
宁越同样作为一个职业选手，可以理解那种一直待在尖端位置到突然进入末端的落差。
但是他共情不起来。
即便当初Tears被DK开除那件事，他私下找过易柏洵透露消息。
即便被愧疚包裹，到今日看清一切。
宁越还是不理解。
他的理解里，电竞没有捷径，没有阴谋阳谋，没有算计。
哪怕这些在这个圈子里没办法杜绝，但只要你的心从开始出现了偏差，那就是你自己的个人选择，既然你选择了，那就需要承担后果。
而不是一只脚踩进泥藻里，就真的放任自己泥足深陷。
宁越知道自己没办法完全站在易柏洵的角度去看待如今的Sun。
毕竟也是曾并肩作战过的队友，一个至今还坚持叫他队长的人。
多少也有感慨吧，宁越想。
但易柏洵回头，他先是扫了一眼旁边蹙眉的宁越，然后才看向回阳。
问：“我以前说过的话多了，你指哪句？”
不止回阳噎住，连宁越一张冷脸都差点保持不住。
易柏洵继续说：“还有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些，RTS走到现在这一步不都是你的问题，但谈个恋爱连脑子都不要了，那你问题是挺大。”
一如既往的刻薄，不留情面。
但是回阳的脸色却奇迹般好了不少。
宁越多少有点理解这种心理，就类似于雏鸟情节。当初那个你认为能领导你，对你很重要的存在有一天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时候，你崩溃，苦恼，自惭形秽。直到你发现他终于肯接应你的话，哪怕是嘲讽，那个时候你其实是惊喜的。
说白了吧，人骨子里的东西，纯属贱得慌。
回阳情绪也只是回升了一瞬，他垂头。
“已经分了。”他默默说。
语气里失魂落魄的痛苦依稀可见。
易柏洵扫他一眼，不做评价，只是道：“你要是不想连自己的职业生涯一起葬送，就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而不是在这里告诉我，我对你的感情不感兴趣。”
回阳认真盯着易柏洵看了几秒钟，点点头。
见他们要走，又立马上前两步：“队长……我，我知道自己过去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但我不想因为自己让你和我姐……”
“够了没。”到了这里，宁越出声打断。
他像是终于忍到头了，上前一步挡在易柏洵身前，拦住了回阳的视线。
宁越不耐烦说：“他早就已经不是你队长了。”
身后的易柏洵看着他脑袋顶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点难察觉的笑意。
对面回阳看了一眼宁越，脸色有些难看。
他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他没记错的话，宁越是最后一个进入DK的。回阳多少也算是圈内前辈，对他而言，他跟易柏洵之间那是过去的事，完全轮不到一个小新人来插手。
但他还没无脑到当着易柏洵的面说宁越的不是。
他只是说：“我没跟你说话。”
“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宁越不客气。
他说完还朝人翻了个大白眼。
本来还挺沉得住气的，可他就是听不得某些人的名字。
“我刚刚是太客气了。”宁越冷笑说。
“我都不知道阴魂不散还有家族遗传。”宁越嘴人的功夫这时候发挥得淋漓尽致，跟连珠炮似地说：“你姐玩儿回头倒追，你就上赶着搭过墙梯，我本来都懒得稀说你，结果自己那点破事都没玩儿明白呢就急着替别人操心？我不管你是不是被褚西烟洗了脑，还是自己眼睛没冲洗干净，还没完没了是吧？”
回阳被这么一通说，脸色尴尬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