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么立场呢?
白鹭洲想再说些什么的,可是黎青这句话问出来,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她有什么立场。
她现在坐在这儿和黎青对话的每一个字,都没有任何的立场。
因为她和黎青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师生,不是朋友,什么也不是。黎青是池柚的同门,不是她的同门。如果她和池柚没有关系的话,她自然和黎青是说不上话的。
黎青等白鹭洲把这个问题过了心之后,四两拨千斤地说:“开玩笑的啦。”
白鹭洲皱了皱眉。
黎青捂着胸口十分真诚地说:“其实我特别纯情,真的。”
白鹭洲:“……”
黎青看白鹭洲那个冷脸样子,又开始笑。
“白教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黎青问。
白鹭洲:“我不懂你的意思。”
黎青又端起茶水喝,“我又不是瞎子,我看得出来,你就算没有喜欢上池柚,对她也肯定是有好感的。没有人会一直帮一个真的很讨厌的人。那你为什么又要推开她?就因为你们曾经是师生?”
白鹭洲放下了手里一直攥着的手机,也端起了茶杯。
“我们已经熟到可以聊这些了吗。”
“怎么不能聊呢,”黎青笑眯眯的,“没准我也是你未来的表姨奶奶呢。”
她真和宋七月修成正果的话,那可不就跟宋七月一样,也是白鹭洲的表姨奶奶。
超级加辈。
白鹭洲:“……”
白鹭洲:“无聊。”
黎青收敛起玩笑的口吻,轻咳一声,“说真的,你可以和我讲一讲。你看,咱俩又不熟,你有些话也不可能找太熟的人说。旅行结束后我们未必还会再见面,你说完,我就当忘了。”
白鹭洲有点出神,上齿尖轻掠地划过下唇。
黎青:“就当是给我一个不再继续撮合你们的理由。”
撮合。
这个词进入白鹭洲大脑时,一瞬间她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也一瞬间就懂了这些天黎青的种种异常行为。
原来如此。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为了她和池柚这段关系,在背后悄悄负重前行。
其实用“负重”这两个字倒也没必要,不至于上升得如此有牺牲意味。但不论如何,黎青肯定是用了心的,付出了不少时间精力。
“……”
白鹭洲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几分释然。
“是我狭隘了,你是真的很想帮她。”
黎青:“所以你就当是认真拒绝池柚那样,和我说明白,认真拒绝一次我的好意。说服我,我以后就不会再擅作主张干涉你们的任何事了。”
“……不是因为曾经是师生。”
白鹭洲抿了一口茶水,眼睛瞥着下面。
她不再推诿,也懒得过
渡,直接开始回答黎青的问题。
“我虽然遵循师德,但并不迂腐。我早就不是她的老师了,再重逢也是很多年以后,其实本不该有什么顾虑。”
黎青:“那为什么……”
白鹭洲:“问题在于,那是池柚。”
黎青的眉头蹙了一下。
“池柚她不是一个正常心智的人。”
白鹭洲攥住杯子,目光无意识地飘向了宋七月和池柚去往的试衣间方向。
“她的身体是成年了,然而她的感情,她的心,究竟有没有随着年龄一起长大,一起变得成熟起来,没有人能知道。”
抿了下唇角。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天真得会把花染红了送给我,还是在笨拙地去学习怎么和这个社会链接,饭桌上,也傻傻地根本不晓得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合时宜。”
白鹭洲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如果她始终都没有长大,根本没分清过感情的种类,十多年来对我一直都是年幼时候的雏鸟情节,我在她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以满足她这种情节的老师,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她抿了抿下唇。
“雏鸟情节,不是爱。对不对?”
黎青:“……”
白鹭洲:“如果我明知道她可能不是真的爱我,我还去回应,去尝试开始这段感情,对她来说,公平吗?”
黎青搁在桌上的手指缩了一下。
“如果我和还不成熟的她在一起了,等以后有一天她真的长大了,终于弄明白理清楚了,发现对我不是爱情,你叫她怎么办?她那么懂事,永远只为别人考虑,就算知道自己不爱一个人了她也不会马上抽身的,她只会出于责任,出于同情,委屈自己,可能委屈一辈子也说不定。或许到头来,这世界上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到底舍弃了什么。所以……”
白鹭洲吞了吞唾液。
良久。
“所以,对她来说,真的不公平。”
她本来可以不再对池柚有师德了。
可是只要池柚一天不成熟,只要这雏鸟情节存续着,哪怕是十分之一的概率在存续着,她就要重新将师德抱起来,像一堵墙一样,永远砌在她们之间。
她没有选择。
因为在这样无奈又无法改变的现实里,她现在做出的选择,就是唯一能对池柚负责的方式。
“……我明白了。”
黎青终于清楚了白鹭洲最深的顾虑与心事。
她以为自己听完还可以劝一劝白鹭洲,但仔细想想白鹭洲的话,她又觉得,确实,没有什么毛病似的。
白鹭洲也只是在保护池柚,以她自己的手段。
“不过……”黎青犹豫了一下,“如果她以后变得成熟后还是喜欢你呢?或者……万一她现在就已经很明白……”
白鹭洲反问:“怎么才能知道一个人变得成熟了?”
黎青叹了口气,无力地搓
了搓指尖,“很难丈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