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
锦帐车帘撩起放下,在晃动,郑安上前把车厢门关上了,明太子剑拔弩张的冰冷姿态这才收敛了。
他面无表情接过湿帕,把左边脸胭脂涂抹的潮红给抹了去。
一半脸泛红,一边脸惨白,看起来异常渗人。
明太子想起神熙女帝,他冷冷讥诮笑了一声,把铜镜扔在几案上。
……
梵州有大片大片的盐碱地,但幸运的是,当年来整土的那个确实是能人,这些年建渠分隔,又不断用石膏土中和,开渠排水,抑制住了盐碱区域的蔓延。
梵州鹰扬卫不是处于盐碱区之内,是位处分隔渠外再往西七八里外的位置。
这边的七八里永业田,还是勉强算保住了的,种庄稼长得不好,但今年没人耕种,春雨一浇,却长出一大丛一大丛顽强的野草,比人的腰还高,连成片,让人无奈又叹息。
这边梵州鹰扬卫多年努力,北郊引进了很多的耐盐的树木,旱柳、桑树、怪柳、皂荚树和白榆等等,冬天落尽了黄叶,早春才刚冒出些苞芽和嫩叶,还有点光秃,但也初显葳蕤。
“噗噗噗”一阵白鸽振翅的声音落下。
自桑柳白榆林的深处,落下一只信鸽,信筒抽出,很快送到护军中一个橘子皮脸的将军手中。
这人是明太子的人。
明太子失联期间,正是他负责打点大小事务,这信鸽传的正是孙传廷那边的北方消息。
——孙传廷辗转北地,去了多处谢家各城的宅子,眼见已经到了最后几处了。
不能再让他扑空了。
橘子皮将军脸色沉沉:“传信,让替身上去。尽可能骗过去,实在不行,杀了他!”
他神色沉凝凌厉,他们现在已经快到虎口关鹰扬总府了!最后的最关键关头,可不能节外生枝,被孙传廷提前喝破主子的假身份。
底下的人立即就去传信回复了。
橘子皮脸却仍一脸沉凝,接下来,他就要递信给太子殿下了!
明太子十年磨一剑,一切已经蓄势到位了,没有第二次机会。
必须崩塌得恰到好处,因为所有东西都是一环接一环的,眼下正是整个计划承前启后的至关重要节点,橘子皮脸这边不能自行决定动手的,因为他不知明太子那边情况究竟怎么样?
决不能动手之后,明太子却没能得到利益最大化的好处!
缺了哪怕一点,对后续影响都是非常之大的。
明太子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但能不能动手?何时动手?橘子皮脸必须先联系上明太子,得明太子的亲自示下。
明太子对监视早有预料,也设了好几个联络的手段,但已经有三个不能用了。
只剩下最后两个。
其中一个是会被整个营地同时察觉的,非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于是,就剩下最后一个。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样严密到极点的监视形势,依然让橘子皮脸的心紧绷。
不紧张不悬心是不可能的。
他屏息片刻,在纸条上画了下一个山形暗号,这就是提前商定好的,“一切就绪”的意思。
他招来心腹,再三叮嘱又叮嘱,心腹仔细听完,深吸一口气出去,揣着纸张出去了。
这张纸张经过几次的传递,最后被扔在东西提辖司和监视禁军专门用来排泄二便的一个山坡偏东位置,用一块石头压着,一颗开了花的杂草掏出来种在大石边上。
……
淅淅沥沥的冷雨,落在人间,化作冰冻。
每逢这样的季节,明太子总要病上一场,或轻或重,咳嗽久了心肺生疼。
但这种浅浅的疼痛,他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