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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小朝廷中藏龙卧虎,汇聚九州万方数千万人中最顶级的权谋高手,胜者为首辅败者入尘土,上限无穷高下限无穷低,真正能够激发起参赛者的一切积极性,社会达尔文主义梦寐以求的天堂。

换言之,就算是尊贵如穆国公府,也未必能在这种无限制的吃鸡大赛中力保万全。有什么好歹倒不至于,但真要是差错了一点,被整个灰头土脸黯然离京还是很有可能的。

危机就是机遇,客户的麻烦就是商人出手的良机。儒望精神一振,心想趁机推销的时候终于到了。他立刻出声:

“不知信里都有些什么不满呢?想来也只是误解而已。”

“可能吧。”世子平淡道:“这些大臣们指责我与洋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对外太过软弱,简直有失国家的体面。”

儒望:?!

儒望太过震惊,简直连刚刚揣摩好的那几句精妙绝伦的推销话术都忘了个干净—— 不是,连穆国公世子都可以算是软弱吗?

虽然大缺大德不做人,在帝国主义剥削压迫杀戮等诸多事业上勇攀高峰。但迄今为止,英吉利还依旧只是大航海时代刚刚入局的萌新,只能靠着坑蒙拐骗见缝插针的手段吃一点残羹剩饭而已。真正称霸海域而纵横无敌的帝国,此时唯有西班牙与葡萄牙而已;其锋芒之凌厉强悍,欧陆各强国都只能退避三舍,何况乎武器还相对落后的远东?

换言之,穆国公世子属于是刚出新手村就怒刷大boss,成精的奔波儿灞单挑美猴王,绝对是莽中之莽,莽到让儒望翘舌难下,精神大受刺激的地步。但如果这种莽法,居然都还要被他的同僚评价为“软弱”的话……

你们大安朝廷是不是太极端了一点啊?

儒望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微微变化了。

当然,这就是儒望先生经验太少,理解难免有些偏差了。因为带宋靖康之耻所留下的永久的ptsd,大安上下在对外问题上倒的确是一向强硬。但欧阳进等在书信中攻击什么“软弱”,则纯粹是官场攻讦中常见的借题发挥而已。反正对外谈判的就喷作软弱,对外用兵的则斥为跋扈,不谈判也不用兵的就叫误国。三顶帽子不大不小总有一顶适合你。党争各派靠着这一手大杀四方所向无敌,最终将槐宗挂到了老歪脖子树上为止。

所以,这种言论除了恐吓以外其实没有别的意义。穆祺仔仔细细看过一回,便将信件撕成碎片,随意丢进了马车中的火炉里。

但儒望明显是被吓着了。他沉默片刻之后,到底还是低声开口:

“这么说来,贵国是绝不能放过葡萄牙人了。”

“不是我们不能‘放过’。”穆祺特意纠正道:“朝廷与葡萄牙人远隔千里,彼此又能有什么恩怨?但自前朝孝宗皇帝时,葡萄牙的海军就频频袭扰东莞,甚至杀伤了不少沿海的渔民;武宗皇帝八年,葡萄牙人又攻占广东屯门岛,探查据点制造火器,四处烧杀掠夺,被当时的海道副使驱逐。如今外藩卷土重来,已经占据了南洋大半的岛屿,明摆着要对沿海虎视眈眈——这种种的冲突,到底是由中国人引发的,还是西洋人引发的?先生应该要明白这个事理。”

事实具在,不容辩驳;归根究底,是西班牙及葡萄牙人千里迢迢而来,依仗着坚船利炮占据了亚洲的土地。当地的主人奋起驱逐这样不请自来掠夺土地的恶客,道义上又有什么问题?总不能你们欧洲人也有一张两千年前的地契吧?

儒望毕竟阅历不足,没有自己后世晚辈那样惊人的脸皮,一时倒也无法反驳;他只能小声道:

“没有约束的战争会毁灭一切。请问贵国朝廷是要在战争中达到什么目的呢?”

战争是利润的催化剂,适当的时候打一打商人们很欢迎。但要是两个国家耍勇斗狠无休无止斗得连大道都磨灭了,那恐怕东南亚这条宝贵的商路便要就此报废,带来的损失就绝不是海商们能够承受的了。兹事体大,儒望冒着险也要试探一把。

穆国公世子稍稍沉吟,却只微微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