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拖着他往回:“那要看你犯的什么错?被同一块石头绊倒几次,你不是没把石头放心上,就是故意的。这也值得被原谅吗?”
“我哪有那么笨?”楚陌将下巴搁在她肩 上,嘴套上她的耳:“媳妇,我们打个赌。”
“我是良民,不参与任何形式的赌.博。”吉安不知他又在玩什心眼,进了堂室拖人来到榻边,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送到他嘴边。
喝完杯中水,楚陌哼唧道:“原本还想告诉你一件事,现在看来你并不想知道。”
吉安呵呵两声:“我没那么大好奇心。”从今天开始,她要拘禁一些不该有的意识情绪,尤其是针对吉欣然、詹云和之流。不能完全撇开《重新欣然锦绣》这本书,亦不要总沉浸在书里。
她生活的是个完整的世界。手覆上抱着她的那两只微凉的大手,接触的是活生生的人,非刻板的没有生命的纸片。
倚靠在楚陌怀里,吉安仰首亲吻他的下巴:“让蓝花摆饭吧,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去给太爷请安。”
“真的不要打赌吗?”楚陌决定再诱惑她一下:“是你会在意的事。”
吉安抿紧嘴大幅摇了摇头,发髻在他脸上蹭啊蹭。楚陌脸贴在她髻上,笑着道:“不行,你越坚持我越想你知道。”她总是这般不一样,“刚得了个消息,我现在非常肯定詹云和会娶吉欣然。”
一旦新旧更迭,朝中风向就乱了。詹云和在他守丧时,却依旧坚持再沉淀三年。期间还往江南游学,拜见前翰林院大学士江叔臻,就知他志在三鼎甲。
心倒是大,不过拜见江叔臻?江叔臻,康宁九年的状元,与张仲同科,曾经盛名一时,却终被张仲挤出翰林院。愤而辞官,隐退江南,办起了书院。
此人清高,学识也许有,但谋智就未必多高了。詹云和去拜见,冲的也不是江叔臻,而是江叔臻的臻明书院。江南文风盛行,比陕东高出不止一筹。朝中文官,江南占了半壁。
臻明书院在江南也是负有盛名。江叔臻虽身不在官场,但臻明书院的学生却是有不少已入仕。
昌平二十五年的探花徐志,便来自臻明书院。詹云和…野心不小,只胆子是真不大。既想臻明书院的权脉,又去拜见了江叔臻,那何不干脆拜他为师,做股实打实的清流?
说到底,还是畏惧张仲。瞻前顾后,望处处顺滑,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都已经推了骆温婷那门亲事了,那胆子再大些又何妨?
吉安撇嘴:“他娶不娶都与我无关,”回过身,“倒是你,吃喝用度均与我息息相关。”
“那你要管紧点。”楚陌手描着她上挑的眼尾,又想起下午马车里的那场对峙,笑着道:“我媳妇很聪明呢,反省、示弱,站住理了就立马强硬反制,我都招架不住,连连败退。”
“最后只能降了。”吉安嘚瑟,帮他理了理衣襟:“趁着还没摆饭,你去帮我把绣架拿到内室。”掰转身,推着人往外,“快点,从明儿起,有空我就得给你做里衣、亵裤、袜子…”
“不要太辛苦,你身子还没爽利。明日先请济世堂的孔大夫来一趟,诊个脉。”
“听你的。”
一晚温馨,翌日晨起,两口子跑到丰禾堂,正巧丰禾堂在摆早饭。周老管家见甜蜜蜜的二人,笑呵呵地吩咐婆子再添两副碗筷。
楚镇中往外一走,见着吉安心一紧,眼珠子一转看向端着茶在喝的曾孙:“你本事大了,脾气顶天了,竟才成亲就吵架?眼睛长着,是让你看清事实,明辨是非。你倒好,比瞎了还会坏事。那张嘴,一秃噜什话都往外滚,脑中长着就为好看……”
噼里啪啦,骂了足有一刻。口干舌燥,余光瞥到吉安送水过来,楚镇中立马换了副脸孔,满面慈祥地回头接了茶。
“丫儿,看在太爷的份上,咱别跟他这个不懂事的东西计较。”
楚陌咽下嘴里的茶,转过身:“您眼神好使,买的丫头心思一出一出的。”那个绿云,拿着库房钥匙,还真把三知院库房当她的了。
“丫鬟用着不趁手,我可以随意处置。”楚镇中怒目瞪了狗崽子一眼:“莫名和媳妇吵架还有理了?”嘴上大声,心里却犯嘀咕。三知院剩下的几个丫鬟是不要命了吗?
上回那个青雨,瞧着挺乖巧干净,那就乖巧点把事做干净了。上茶便上茶,非多来一手给他揭杯盖。好了,一滴水滴到他袖子上,当时就沉了脸一脚将人踢出了堂室。
在三知院伺候了两月,没见他每日换下来的锦袍都自己动手洗吗?那是他小媳妇给亲手做的。两眼总盯着他的脸,他没把她眼睛珠子抠出来都算良善了。
吉安扶太爷到桌边坐:“我们就拌几句嘴,您无需理也不用跟着操心。”朝着楚陌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吃饭。
有这句话,他就不提了:“安安,丫鬟不好,你也别与她们客气,直接扔前院去,你迅爷爷会处置。”
“先留几天,磨一磨辛语。”楚陌挨着吉安坐:“迅爷爷,着人去 济世堂请孔大夫来一趟。”
“嗳。”
济世堂孔大夫专精妇婴疾病,楚镇中没多问,拿了筷子招呼吉安吃饭:“这个卷饼劲道好吃,里面再抹点辣子,更够味。”
“你别信太爷。他这的辣子,可比我们院里的要辣很多。”楚陌拿了一张饼皮,给吉安夹了几筷清淡的小菜,裹好放到她碟中。
楚镇中见状,裹了一半的饼不裹了,拐了拐曾孙:“我辛辛苦苦拉扯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孝敬孝敬我了,快给我也裹张饼。”
“好。”楚陌夹了他碟中的饼,再涂一层辣子油,卷好放回去:“吃吧。”
吉安舀了一碗清汤递过去。
看了一眼碟中的卷饼,楚镇中手放到汤盅上:“你也就运气好,叫你碰着好事了,不然打哪来这么好的媳妇?”
“谢谢老天垂怜。”楚陌撕了饼皮放进汤里,泡着吃。
“也要谢谢我和周老钱,之前上门提亲的时候,可是费了老鼻子劲。”
“您也就走个过场。”
“什么走个过场?不看过我是个良善人,你岳父岳母会放心把丫儿交给你?”
吉安笑看祖孙你一言我一语地闹嘴,连吃了两张卷饼,辰时才挽着楚陌离开丰禾堂。前脚跨进三知院,后脚周明就领人抬着三大箱账本来了。
吉安坐在榻上,看着摆在堂下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额上青筋都在跳。没事的,加减乘除她还是很在行。想是这般想,但三大箱!不禁吞咽了下,转眼望向腋下夹着小算盘在翻账的辛语。
“先重建册子,理嫁妆。嫁妆理完了,我们再看账。”
辛语点了点头:“好。”
站在摆屏边的楚陌,瞅着他媳妇,抿嘴忍着笑。她闺房桌上摆了两本书,《杂事秘辛》、《九州春秋》,旧是挺旧的,但不是被翻旧,而是放旧了的。出嫁也不带上,不知是忘了,还是压根就不想带?
回门两天,他帮她翻了一遍,还向欣欣借了小毛笔在上做了点批注:“我看书去了。”
“好,”吉安扭头目送他,真羡慕那些看书能沉入的人。不像她,拿起书本心和眼就分家,你看你的,她想她的。
“用心点,我中午给你做鱼吃。”
闻言,已绕过摆屏的楚陌又退一步,侧身探过头来说:“吩咐厨房做就行了,你忙你的。”
摆摆手,吉安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吐出,站起身:“辛语,带上你之前做的新册子,我们去库房清点。”
“是。”
相比吉安,辛语是干劲十足。主仆两人未到库房门口,绿云便领着两个粗使婆子来了:“少奶奶,库房里有些乱,奴婢想着今儿正好趁着您清点,就便理齐整。”
“你想得很周到。”
吉安面上无异,上回绿云要交钥匙给辛语,她没同意。并非是有意让绿云管着她的嫁妆,而是因那会库房尚未清点,不好就那么交接。
三知院的库房不小,但加入昨天的那二十二只大箱,地上还真没什空隙了。辛语先进去走一圈,出来后便支使婆子将靠左的箱笼抬出来。
吉安叫绿云将箱子全部打开,与辛语说:“既要整理,那就将东西重新归一归。常用的放在库房好拿放的位置,不常用的往里放。贵重物另置。”
“是。”
午前,济世堂的孔大夫随周老管家来了三知院诊脉,结果同吉安说的一般,落了寒,但不重,喝暖宫汤养一养即可,无需用药。
整理完嫁妆,看账本,一忙就忙了一个月,要不是枣余村来信,吉安都快忘了楚陌给詹母送药的那茬事。
看完了信,她也不知说什好,冷笑两声跑进近日才辟出来的小书房,将信送到楚大解元眼前:“快瞧瞧你的成果,詹云和和他表妹有了苟且,詹母执意要他娶,但詹家父子坚持与吉家的婚约。”
楚陌抬眼瞅了一下,见字写得方方正正、小心翼翼,一笔一画都软得很,便知是出自岳母手:“正常,詹母娘家给不了詹云和助益。詹云和那表妹入府,至多就是个贵妾。”
“詹母也是昏了头了。”吉安见他不看,将信收起:“识不清丈夫,也错看儿子,这不是害了娘家侄女吗?”
“那姑娘也未必不愿。”楚陌伸手拉妻子到身边,头一倒,靠在她身上:“你别多思了,我们照常回去吃席。三哥不会放手詹云和这个佳婿的,至多也就要求詹家在吉欣然嫁进去之后再纳妾。”
吉安用力捏了捏他的后颈,微鼓起嘴,还真是什么都叫他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