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启和缘一相处得很好,但严胜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
他怀揣着难以言说的酸涩心事,原本以为景启先生会将缘一的事情报告给父亲,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依旧像是以前那样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而自己也没有像是所想象的那样被赶到那个三叠大小的房间里去。
即便想象中的情况还没有发生,但是这并没有延缓小严胜心中的怏怏不乐,就算是景启先生没有将事实告诉父亲的打算,但是天赋这种东西,就如同黑夜之中的萤火,几乎无法被隐藏。
这件事始终像是悬顶之剑一样竖在继国严胜的头顶,终于有一日,他在睡梦中清醒过来以后,再也抵抗不了心中的沮丧。让贴身的仆人阿系告诉剑术老师他生了病,不能来参加训练了,然后独自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躺在被子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他想,如果让缘一成为继承人的话,一定做得比他现在还要好吧。
他在剑术上面有天赋,肯定能够成为更加优秀的武士;如果他成为继国家的家主的话,一定能够带领大家奋勇杀敌,能打许多的胜仗;而且景启先生明明就只认识了缘一几天,现在两个人却已经相处得这么好,所以缘一相比于他,一定更讨人喜欢。
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他所应该享受的,他就是一个占据缘一本该拥有的东西的小偷。
缘一比他优秀,所以将缘一放在自己的位置上才会更好。
不过再怎么样感到难过也没有关系了,等到父亲得知这件事以后,他和缘一的立场会调换过来,缘一继承继国家,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他会在年满十岁以后被送到寺庙中,然后这辈子做个僧人,再也无法实现曾经的梦想,也没办法见到母亲和景启先生了。
严胜躺在被子中,说是休息,但是他根本无法闭上自己的眼睛进入睡眠。
他只好盯着天花板,天花板黑黢黢的,像极了吞噬一切的漩涡。正当他思绪纷杂,不知何年何月的时候,障子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什么?”
“严胜少爷,景启先生听说您生病以后,特地过来探望您。”
名叫小系的少年是平时照顾严胜的贴身仆人,这个人的声音继国严胜非常熟悉。他赶紧坐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障子门外的两个身影。在少年说完话后,然后一道清越从容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严胜少爷,我能进来吗?”
这时候,小严胜才从发呆之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想要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又紧接着想起自己正在‘生病’之中。他又缩回了床铺之中,端坐着有些忐忑地说道:“请进来吧,景启先生!”
剑术老师好似只是普通地前来问候生病中的学生,他坐在继国严胜的床前,照例向他说了一些关怀身体之类的话。
严胜知道自己的老师一贯做事温柔体贴,无论是谁生病都会拿出这般妥帖的态度,但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几乎从他人身上体会不到的温暖。让因为会被父亲呵斥没有男子气概而从不优柔寡断的严胜,心里难受得快要掉下眼泪来。
“其实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有些难受,”他决定向着剑术老师坦白这件事情,严胜此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羞愧,这股情绪一瞬间都将他的脸烫红了,“景启先生,请你把那件事告诉给父亲吧!”
“缘一显然比我更加的具有才能,比我能实现父亲的期望。”
他面上难堪,在老师面前承认自己不如弟弟,心中也是快要死掉一般的难过。单单是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花费完继国严胜所有的勇气。随着这句话说出口过后的,则是在小严胜心中快要淹没的恐慌。
这件事上报给父亲过后,他便不再是继国家的少主了,也不在是景启先生所指导的弟子,未来所要效忠的对象了。继国严胜和眼前的人是毫无相干的两个人,在他要成为僧侣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没有那些交情可言了。
继国严胜觉得气馁,觉得恐慌,就算觉得景启先生在以后会成为和他无关的陌生人,但是年仅七岁的孩子仍旧忍不住依靠曾经剑术老师。
他捂住自己的脸,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他说:“景启先生,我是不是要父亲放弃,在三年以后被送去寺庙,再也没有办法留在这个家里了?”
眼前的孩子是何等的无助又迷茫,恐怕再怎么成熟的孩子突然面临这样翻天覆地的情况,心中都难免会生出一丝崩溃的吧。
宇智波启只好再靠近小严胜一些,偏过头安慰他说:“不会的!严胜,你怎么会这么想?”
话虽如此,但是就连将这安慰说出口的当事人心里也清楚,按照城主那种性格,他必定会做出这种事的。
这既定的事实,将宇智波启的安慰衬托得苍白又无力。他想说点什么来安慰继国严胜,譬如说就像他的弟弟长尾景虎,被送去了寺庙照样回来成为了被称作‘越后之龙’的有名武将。但是既然上杉兼信回来继承了父亲的基业,那么不就正好说明他的兄长长尾晴景被逼得退位隐居了吗?
真要用这种东西来安慰小严胜不要放弃,那这究竟是什么混账才会说得出口的话啊?
宇智波启将小孩抱在怀里,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剑术老师异样的沉默并没有引起小严胜怎样的怀疑,青年温暖的胸膛就像是他所想象中父亲的臂膀那样广阔,他抱着宇智波启的脖颈,眼眶依旧湿漉漉的。
继国严胜想起昨天剑术老师和弟弟缘一亲昵的举动。他在心里想,缘一的优秀是多么令人瞩目啊,就连景启先生也被他吸引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