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入冬~
许骄嘴角微微勾了勾, 原本相貌就出众,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周遭都安静了。
陈修远心中轻叹, 又魔怔了不是……
不过没事, 等许骄开口就好了。
果真,许骄缓缓开口,公事公办地声音道,“劳烦敬平王亲自来接,清和惶恐。”
许骄字清和, 谦称便是清和。
陈修远笑,“许相是燕韩的贵客, 许相来, 陛下特意叮嘱在此迎候,招呼不周之处, 万望许相见谅。”
许骄看了看他, “怎么会不周?”
许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 短暂停留,“反倒是敬平王太敬业了些, 这还伤着呢。”
陈修远悠悠道,“迎接许相嘛, 当然是带着伤也要来,但这伤有些意外,还未来得及向陛下请示,另外换人来迎接许相, 就怕冲撞了许相, 让许相觉得晦气。”
许骄轻笑, “哪里会?敬平王受了伤还来了东城, 燕韩待南顺这份情谊,清和记在心上,我南顺元帝陛下也记在心上。”
陈修远顺势问起,“元帝陛下安好?”
“劳敬平王记挂,陛下龙体康泰,有机会,敬平王来南顺看看?”
“多谢许相美意。”
周遭都是人,陈修远硬着头皮恭维完。
一侧,双方的鸿胪寺官员也完成了亲切友好的会晤,各个脸上都是诚恳的笑意,有朋自远方来,夜不能寐的欣喜~
鸿胪寺的官员,天生要有这样的亲和力!
所以,所有彰显两国友好亲近关系的举动,就交给双方鸿胪寺官员去做既是。
等上了马车,双方的鸿胪寺官员中各有一人陪同陈修远和许骄一道。
陈修远先提起,“许相应当也听说了,燕韩国中前阵子有些不太平,所以沿路都有禁军护送,许相不必觉得奇怪,也不必担心,许相这一路安稳。”
方才鸿胪寺官员便同他说起过,要寻机会说明为何这一趟随行的禁军众多。
因为随行禁军一多,便像押解,在两国邦交中不算妥当。
他需得同许骄先行说明,不然许骄这处会有疑惑,也会担心安全。
许骄轻描淡写,“桓帝陛下洪福齐天,谭王之乱只是时日问题,我不担心。”
陈修远确实见许骄并无半分忧色。
陈修远微怔,忽得,又想起陈翎手中紫衣卫的马乃是许骄去买的,没人比许骄更清楚陈翎手中底牌。
倒是他忘了这一处。
陈修远遂转了话题,“许相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许骄应道,“南顺至燕韩,要借道苍月,苍月安排了禁军护送,这一路平稳。”
陈修远看向许骄,“许相上次来京中的时日短,这次来,可要在京中多呆些时候?”
许骄道,“多谢敬平王美意,国中还有要事,见过桓帝陛下便要离开,等日后有机会再来。”
都是客套话,马车中的鸿胪寺官员纷纷附和。
陈修远也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嘴角,别来最好。
……
终于,马车抵达驿馆。
今晚驿馆设了接风宴,眼下可以暂时分开了,陈修远送许骄至寝苑处,“许相,晚些见。”
“晚些见。”
待得许骄转身,陈修远才缓缓敛了笑意。
她本来就好看,眼下是比以前更好看了,但这张嘴是从来变过……
上一次见她还是鸿胪寺少卿,眼下都许相了。
官职越做越高,是把刀架在脖子上。
陈修远拢眉。
陈修远想起上次许骄来燕韩的时候,她一口气吃了三碗酸辣粉。
他不知道许骄怎么这么爱吃辣的,“许清和,你们南顺饿了你饭还是怎么的?”
许骄一面辣得吸气,一面应道故作沉稳,“难得公费吃喝,我不得多吃些啊。”
他轻嗤,“行,酸辣粉都算公费吃喝,许骄,你真这么穷啊?”
许骄也不恼,“我是清官啊,清官都穷,不像有些人,富得流油。”
“那也是,呵!”他凑近,打趣道,“你说你都混成这幅模样了,不如来燕韩,给我做幕僚?”
许骄看了看他,“不了……”
他笑,“怎么,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是你许骄一身正气?”
许骄轻声,“是我们陛下生得好看。”
陈修远:“……”
许骄:“还不会偷偷哭鼻子。”
陈修远忽然变了脸色,“可以了,许骄你不说话也可以!”
许骄从善如流。
……
那是两年前的事,但他同许骄认识,还要更早些。
那时他随鸿胪寺官员出使苍月,见过许骄一次,他在许骄面前出过丑,还是停不下来的那种。
许骄陪他坐了大半个晚上。
也看他哭了大半个晚上……
他同许骄算半个朋友,也各有立场,各为其主。
后来许骄的事,他也打听过。
元帝在东宫时,许骄就是元帝的伴读洗马。少时探花及第,入仕后一路得元帝垂青,从吏部员外郎起,经大理寺丞,礼部侍郎,鸿胪寺少卿,工部尚书,逾五载方为百官之首。
一个比一个厉害……
陈修远收起思绪。
稍适休整,有大夫来了屋中给他换了药,他问起,“绷带能取了吗?”
大夫道,“能取倒是能取……”
“那就取了!丑!”陈修远言简意赅。
大夫诧异。
陈修远是想起许骄那句敬平王受伤还来了东城……
真是,回回见她都在出丑。
晚些时候接风宴,大都是两国鸿胪寺官员在相互恭维,马屁,兼敬酒。
/>
许骄看他。
他礼貌笑笑。
南顺这处的鸿胪寺 官员也道,“是,相爷是不饮酒的。”
许骄原本也是想饮两杯再提,没想到是陈修远先提了。
她同陈修远见过两次,陈修远有陈修远做事准则……
接风宴上,很快变成一团和气地饮茶。
等接风宴结束,陈修远同许骄在驿馆苑中散步,眼下没有鸿胪寺官员跟着了,陈修远先开口,“两年时间,从鸿胪寺少卿到许相,你们这些东宫伴读都这么拼命的吗?”
“过誉。”
许骄一句话噎死人系列。
陈修远凑近,礼貌笑道,“伴君如伴虎,许相升这么快,需得谨慎些啊。”
许骄也笑,“敬平王不也得谨慎吗?”
陈修远笑道:“也是……”
恰逢许骄身边的官员上前,“相爷,敬平王。”
应当是有事来寻许骄的。
陈修远看得懂眼色,“许相先忙,明日见。”
许骄笑了笑。
待得陈修远离开,身侧的人才呈了书信给许骄,“相爷,是陛下的信函。”
许骄拆开看了看。
—— 苍月近来同燕韩走得近,留下探探虚实。
许骄心中轻叹,这才说完这趟不久呆,眼下又得久呆了……
许骄朝身侧的人道,“长平,去唤温大人来,说我有事同他商议。”
“是,相爷。”齐长平应声。
她白日里才说了不在燕韩久留,眼下天子的书信便至。
反常必有妖。
滨江八城的事情还未谈妥,她不想惹燕韩多想。
是要寻个好一些的理由。
许骄在一侧的灯盏前烧了信函。
*
陈修远回了苑中,陈壁上前,“王爷让寻来的狐狸毛披风。”
陈修远看了一眼,轻嗯一声,“给许相送去吧。”
陈壁意外,“啊?给许相?”
陈壁如何都没想到是给许相的。
陈修远看他,幽幽道,“不然呢?看不出来降温了?”
陈壁:“……”
陈修远继续道,“许相没在冬天来过燕韩,不知道燕韩的冬天有多冷。今年的冬天来得早,给她送去,她若是染了风寒,这一路都别想消停,就说我说的,燕韩心意,快去。”
“哦。”陈壁硬着头皮,又道,“王爷,要对方不收呢?”
陈修远笑着看他,“你自己想办法呀。”
……
齐长平也实在推脱不了,“相爷,敬平王送来的披风,说降温了,怕相爷这处着凉。看方才那侍卫的模样,我要是不收下,对方好像要自刎。”
许骄,“……”
齐长平素来稳妥,“下官方才问过温大人了,说既然敬平王的心意,便是燕韩的心意,相爷收下更好,若是不收倒显得见外了。”
许骄恼火摸了摸手中狐狸毛披风的质地,重重叹息了声。
齐长平不解,“相爷,是这披风质地不好吗?”
许骄奈何看他,“是质地太好了,也贵重,怕是一年的俸禄都要搭进去了,辛辛苦苦白干一年。”
温少群让她收下,她只能收下。
但她要真是收了陈修远的东西,天子能怄气……
这披风得收,但临走的时候,钱得悉数给陈修远留下。
这样,才既保全了燕韩的颜面,又保全了南顺的颜面,但她的荷包是瘪了呀。
陈修远这个害人精!
她这一年又白干了!
齐长平忍不住笑,“相爷早前认识敬平王?”
许骄还在看披风,“嗯,认识。”
早前她同老师一道出使苍月,见过陈修远一次。
那时陈修远听到父亲战死沙场的消息,一个人寻了一处角落偷偷大哭,她刚好出现在角落处,见他眼睛都哭肿了……
那时候她与陈修远都不大,所以同他在一处坐了大半个晚上。
算半个朋友吧,也能开玩笑那种,但各为其主。
后来便是两年前出使燕韩,桓帝让陈修远在京中招呼她。
所以,他们算半个熟识,却也未好到熟识的程度。
许骄没同齐长平说起早前的事,倒是齐长平还有担忧,“相爷,怀城之乱才初初平定,这一路会不会不安稳。”
许骄却笑,“放心吧,桓帝是只狐狸,厉害着。谭进一招没将他拖下水,就动不了他,旁人也是。旁的事情,等到燕韩京中再说。”
*
一夜秋雨过后,淼城忽得降温了。
翌日醒来,方嬷嬷来了苑中,“天凉了,今年好似入冬早,怕陛下着凉。”
自从阿念出生后,方嬷嬷多在照顾阿念,但凡遇上这样的气温骤降,方嬷嬷却能第一个想到陈翎,怕她着凉。
如今大监不在,大监的位置启善在提着,但始终不大监细致。
方嬷嬷习惯了关心天子。
“稍后马车上当点碳暖了,也不必顾着眼下才九月,天凉了便是凉了,陛下这身子生殿下的时候吃了亏,怕冷。”方嬷嬷心疼她。
“知道了。”陈翎笑。
方嬷嬷轻叹,“那老奴去照料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