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番外四 尾声合集.(一)(1 / 2)

袖藏天光 求之不得 8970 字 2022-03-05

番外四尾声合集.(一)

回到苑中, 沈迎才慢慢脱下斗篷,低声道,“自己倒水, 我去换身衣裳。”

沈山海点头, “好。”

沈迎入了内屋,沈山海想跟去,还是驻足, 就在外阁间中等候。

但许久, 久到他心中忽然一丝慌乱,父亲是不是又走了。沈山海刚起身,帘栊撩起, 沈迎从屋中出来。

沈山海心中长舒一口气, 目光落在父亲那张带了半幅银质面具的脸上, 心底又似针扎般难过, “爹……”

沈迎脸色并不好。

昨日才掀开伤口清洗上药,今日原本不应当出门,方才的衣裳上已经渗了血迹, 他怕山海察觉端倪,才去换衣裳。在屋中, 他已经尽量快些, 但伤口有牵扯, 他吃痛,还是耽误了些时候……

掀起帘栊时, 细致如沈辞,额头上也还有忘擦去的冷汗。

沈山海尽收眼底。

父亲不太好, 而且很不好……

沈山海想问起, 又怕忽然问起。

十一年了, 他一直以为父亲没了,他知晓前几日忽然见到父亲,又失去父亲踪迹时的难受和绝望。

眼下,终于见到父亲,沈山海想开口,又不知道当同父亲说什么。

父子二人本就挂像,但沈迎已经许久没同沈山海这么近相处过,眼下山海就在眼前,沈迎心中也有父亲特有的忐忑,“山海……”

沈山海收起眸间忧色,尽量在父亲面前展露平常神色,想慢慢同父亲熟悉,不想吓倒父亲,让父亲像前几日那样拼命躲他。

这些年父亲一直活着,但却一直躲着他和母亲,定然有自己难处。

他怕父亲不安。

于是父子二人,心底都藏了对对方的体谅和顾及,却更显得拘谨和局促,还多了些父子之间才有的,微妙的不知所措。

短暂的沉默和紧张后,竟然是两人同时开口:

“你同你娘……”

“爹你还好吗?”

两人都同时怔住,也同时缄声,也都发现对方眼中的小心翼翼,怕这十余年的分隔生出的间隙会吓倒对方……

沈山海原本是想忍住的,但听到父亲问起他和娘亲,眸间的碎莹就似不受控一般,深吸一口气,也止不住眼泪下落,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嘶哑,“爹,我好想你……”

沈迎眼中泪光也止不住。

“爹,我真的好想你。”沈山海口中重复着这一句,脑海中的浮光掠影,仿佛还是十余年前,爹带他到宫中时……

沈迎也颤颤伸手,像他幼时一样,掌心轻轻抚上他头顶,带着父亲特有的呵护与暖意。

沈山海泪盈于睫,“爹!”

沈迎颔首,“长这么大了……”

沈山海拥他,他亦缓缓伸手,拍了拍山海的后背,恍若隔世……

沈山海先前就闻到,但却不如眼下这么浓郁的血腥味。

沈山海忍不住颤抖,不知道父亲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却知晓他不肯说,他也不敢问……

“山海……”沈迎沉声道,“能不能,不告诉你娘亲?”

沈山海愣住,缓缓松开父亲,“为什么?爹,娘亲她一直很想你,这些年,娘亲她……为什么,爹?”

沈山海的眼泪再次溢出眼角,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些年,总是躲着我们?”

沈迎看向他,沈山海问道,“爹,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们是父子,我们一起扛,爹……”

沈迎眼底通红,缓缓伸手抚上脸上那半幅银质面具。

手臂弯起时,衣襟滑落,露出手臂上狰狞的抓痕的伤口,还带着昨日清理过后结痂的血迹与伤疤……

沈山海愣住,一瞬间,心如刀绞般,那个抓痕,是鹰爪抓痕!!

还有少了血肉处!

是林北时候……

沈山海不敢想象父亲当时在乌素太的铁骑和雪鹰追赶下发生了什么,但这触目惊心的伤口,每一处都像是刀子割在他心底。

而当沈迎脸上的半张面具摘下,露出面具遮挡下早已模糊的半张脸,沈山海猜不到当时是如何血肉模糊的场景……

父亲是活下来了,但父亲经历的,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残忍和痛苦。

沈山海泪崩。

< br /> 沈迎声音沙哑:“我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不要告诉你娘亲,她胆子小……”

沈迎说完,沈山海再度上前,紧紧抱住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又似被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沼泽里,他想拼命把沼泽里的父亲拽出来。

这还是看得见的手臂与面具下的那半张脸,父亲身上,还有多少没敢让他看到的地方,藏着多少狰狞的伤口?

这些伤口为什么到出现在还没好?

这些都像钢针一样,一根一根扎进他心底,疼都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拥着父亲,颤抖着,泪流着,一句都开不了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昏已过,入了夜色,沈山海的情绪才平和下来。

父子二人才重新坐回外阁间的案几前。

平静过后,沈迎才同沈山海说起早前的事。

“当时林北战场情况不容乐观,你二叔是战场的主帅,但只有他涉险,乌素太才可能冒险去追,林北驻军也才有机会烧掉东西两路粮仓,扭转战机。你二叔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我私下去找了余亚将军,同他说,你二叔是一军主帅,他活着比我活着更能让林北驻军和百姓安心,我请他帮忙,瞒着你二叔。在你二叔佯装偷袭乌素太大营,引乌素太追击之后,一半的人同你二叔一道,另一半人偷偷同我一道,落在队伍稍后,将乌素太引去了另一条路……”

这些沈山海听过,但从父亲口中说出时,又多了一分莫名的悲壮。

“我同你二叔身形像,样貌也像,逃跑的过程中,我会不时回头,巴尔人其实分不清楚我同你二叔,他们确认我就是你二叔,我知道撑不了太久,但我撑的时间越长,烧掉东西两处粮仓,和你二叔逃出乌素太追杀的机会就越大。等乌素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回头了。我当时想,反正也活不下去,跳崖也好过被巴尔人折磨而死,但即便我跳下去,乌素太的雪鹰也一直跟着我,我在意识模糊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利爪撕裂血肉的疼痛,我以为我会死,但许是命不该绝,我被一对逃离林北的巴尔老夫妇救下,他们也没想过我能活,但我活下来了,醒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