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刚拉弓射箭,就看见另有一只羽箭从其他方位射出,也射向那只红狐。
他转头望去,发现和他盯上同一只猎物的是他四侄儿。
还未来得及打招呼,那边就变故陡生。
老四的坐骑踩中捕兽夹,将其从马背甩落,随即踩踏。
猎马雄健高大,若真给踩一脚,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萧晟哪敢有片刻迟疑?
他当即抽刀,驱马上前,砍杀受伤发疯的猎马。
马头被砍下,危险却并未立刻停止。
萧晟来不及多想,飞身上前,就地抱着侄子躲开马蹄。
还好,有惊无险。
不过方才情况紧急,他又护着四皇子,头似乎给什么不轻不重碰了一下。
叔侄二人缓缓站定。
心有余悸的四皇子回过神,连忙施礼道谢:“多谢皇叔救命之恩。”
随后他又向亲随们解释:“刚才马惊了,把我甩下来,是皇叔救了我。”
继而又小心询问:“皇叔怎么样?还好吧?”
皇叔也没受伤,怎么感觉神色有些不对?
萧晟伸手轻摸了一下后脑方才被碰到的地方,没有出血,也没肿,只是有点隐隐作痛。
“本王无碍。”萧晟拂了拂身上尘土,低声告诫,“以后小心一点,万一有个好歹……”
他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外袍,甚是嫌弃。
脏成这样,没法穿了。可现在身边又没有可替换的。
亲随们也七嘴八舌附和:“是啊,殿下,王爷说的对。这次是幸运,遇见了王爷。要是下次……”
四皇子尴尬惭愧之余,又一点委屈:“皇叔,我骑术不差的,这次是因为马踩了捕兽夹,才会受惊的。”
“捕兽夹?”
“谁在这里设捕兽夹?也不提醒一下,到底安的什么心?”
……
亲随们议论纷纷,晋王并不参与。
他双目微阖,以手扶额,轻轻摇头,试图驱赶走眼前的重重黑影以及奇怪画面。
他后知后觉感到有一点头晕。
四皇子注意他不太对劲儿,忙不迭问:“皇叔!你怎么了?”
萧晟睁开眼睛,神色如常,摆一摆手:“没事,有一点头晕,歇会儿就好。”
“那,那你赶紧歇歇?”
四皇子刚站起身时,脑袋也稍微有一点晕,他猜想大概是被马拖行,以及在地上打了个滚的缘故。
萧晟神志仍然清醒,但感觉不只是头晕,脑袋的疼痛越来越严重,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要炸裂开来。
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上有汗珠涔涔而落,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十一岁的四皇子神情大变:“皇叔!”
他何曾见过皇叔这般模样?不由地担忧惊惧,连忙搀扶:“皇叔你怎么了?”
又扭头冲亲随低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太医啊!”
天,是不是皇叔为了救他被马蹄踩踏,他却没留意到?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啊。皇叔刚才还好好的啊。
亲随连忙应着:“是是是……”
萧晟倒还冷静,强忍疼痛,低声说道:“不必惊慌,请太医就行……”
他那句“别吓着你皇婶”还未说出口,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临近晌午,沈纤纤协同初一回到如意阁。
晋王随君狩猎,午饭肯定不能跟她一起吃。
她一面饮茶,一面静待午膳。
突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纤纤心里一惊,立刻站起身。
须臾之间,已有人步履匆匆闯了起来。
待要出言询问,在看清来者之后,沈纤纤双目圆睁:“九,九郎!”
她看得清楚,清早出门时还好端端的晋王此时被一个健壮的仆从背负着。
他双目紧闭,袖口还沾染着点点血渍。
随行的四皇子一脸担忧、面无血色,身上更是血迹斑斑。
沈纤纤一颗心蓦的提到喉头,声音不自觉发颤:“你们遇见刺客?还是碰上野兽了?王爷怎么样?”
她上前便 要去探他鼻息。
四皇子毕竟年幼,闻言眼圈一红:“皇婶,没有刺客,是我的马惊了,皇叔救了我……”
沈纤纤心里一咯噔。
只听四皇子带着哭腔:“他说有点头晕,要歇一歇,然后就晕过去了,也掐了人中,但是没用……”
一听说没伤,沈纤纤稍微松一口气。听到晕过去,不免又悬心。
“已经派人去叫太医了……”
沈纤纤轻轻“嗯”了一声,令人将昏迷的晋王除去外衫,安放在床上。
不多时,此次跟随狩猎的方太医就匆忙赶到。认真诊脉查看,又听四皇子详细说了经过后,略一沉吟:“从脉象上看,王爷并无大碍。”
“那他怎么会昏迷呢?”沈纤纤应声问。
因为晋王曾受伤昏迷过,她对于昏迷不醒这一点,格外的敏感。
四皇子也附和:“是啊,太医,皇叔为什么还不醒?他只说有点头晕。”
明明两人站定之后,皇叔还告诫他几句,一切如常。
沈纤纤想起一事,神色微变:“他,是不是头受伤了?”
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脑袋受伤因此昏迷不醒?或是其他原因晕过去?
四皇子回想了一下当时场景,摇一摇头,斩钉截铁:“没有!皇叔没有受伤。”
方太医双眉紧锁,缓缓说道:“也许是力竭?也许就是王爷说的头晕?”
他心中倒也有其他猜测,但王爷仍在昏迷中,他不敢信口胡诌。
四皇子又问:“会是突发疾病吗?”
他记得人突发疾病也会晕倒。
方太医略一思索,慢慢摇头:“王爷脉象正常,不像是得了急症。”
不多时,于太医也匆匆赶至,诊脉细问后,结论与方太医大致相同。
王爷既无外伤,又无内症。
两个太医先用银针刺晋王的人中、少商、涌泉等穴位。
寻常人晕倒,刺激这些穴位,不久就会清醒。
然而这些穴道试了个遍,晋王仍无苏醒迹象。
两个太医这才觉得,事情比较严重了。
他们对视一眼,到门外商量对策。
忍冬端了水盆毛巾等物过来。
沈纤纤用湿毛巾帮晋王擦脸,瞥一眼一身狼狈满脸忧色的四皇子,她心中一叹,轻声问:“四殿下有没有哪里受伤?太医就在门外,不如也让他们一并看看?”
如意阁狭小,此刻挤了好几个人。
她有心想检查九郎身上是不是有暗伤,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为其解衣细看。
“啊?谢皇婶关心,侄儿还好。”四皇子身上有轻微擦伤,然而他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
他的亲随则低呼:“殿下的伤口还在流血!”
沈纤纤轻叹:“去让太医开点药吧,我也好看看你皇叔身上是不是有暗伤。”
“哦哦,好的。”四皇子回过神,带着亲随出去,并掩上了门。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房中。
沈纤纤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凝神细看晋王的后脑,确定并无红肿,亦无伤口。
她掀开锦被,想解他中衣,看他后颈是否有伤。
在兖州时,她也曾打晕过人,知道打人后颈,会使其陷入昏迷。
虽然四皇子言之凿凿,说皇叔不曾受伤,但他年纪尚小,当时正处在险境中,又哪能对皇叔的情况知晓得一清二楚?
沈纤纤低头解他衣带。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猛然攥住:“你干什么?”
沈纤纤一惊,随即欢喜无限。她抬起头,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九郎,你醒了?”
轻轻推了他一下,她声音娇柔:“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要跟上次一样,昏迷五天五夜呢。”
晋王萧晟刚一睁开眼,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记得自己解决掉了所有黑衣人后,就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所以现在是没事了?
他双目微敛,轻声问:“你没受伤吧?”
“我?”沈纤纤不解,“我受什么伤?”
萧晟皱眉,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在哪里了。
这里不是王府正房,而且沈纤纤的发型、衣饰非常古怪,分明是已婚妇人的模样。
已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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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脑袋轰然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