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目前任职太守,和姜恪正是同级。
担心小儿子当官经验不足,姜恪便整理书写了多年来自身对于某些政务难题的看法与心得送了过来。
这对姜舒而言当然是一份好东西,他花费了些时间细细将书信读完,直到信的结尾,姜恪突然一改画风,提了一句近日有人来给姜显说亲,然后就没下文了。
姜舒愣了愣,又把最后一句话读了一遍,随即蹙眉放下了信纸。
说起来,他二哥今年二十三岁,按照这个时代的风气,确实是比较晚婚的年纪了。
之前约莫是因为兄长与兄嫂先后辞世,北地又一直不安稳,所以家中便没有考虑姜显的婚事。
但如今的情势明眼人都能看见,北地的匈奴之乱未平,两年前被鲜卑所占的国土亦未夺回,这时候,西边又起人祸,氐人举大军攻打青壁,边境战乱四起,显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结束的。
平定战乱需要时间,姜显的婚事总不能一直拖延下去,这下便有了人来说亲。
二哥要结婚,他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这前来说亲的家族……姜舒微微皱眉。
山南孔氏绝对是北地大姓,哪怕是旁支所出的女郎,单论出身,配他们姜家也绰绰有余。
可这是山南孔氏,如今把控一半朝政的外戚大族啊!
按照之后的剧情发展,孔太后那一家子可都是要被西南王打成乱臣贼子诛杀的,虽不知旁支命运如何,但按照他的大纲走向,山南孔氏最后的结局一定十分凄惨。
要不要提醒父亲拒绝这门婚事呢?
姜舒有些纠结,按理说大宗的祸事应当牵连不到旁支小宗,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西南王在他的设定中可是个相当斤斤计较的角色。
正当犹豫不决之时,门外传来清冽嗓音。
“在想什么?”
姜舒抬眼,见谢愔拿着几册文书走进堂内来。
“谢兄。”姜舒收起了书信,看向他手里的文书:“是六曹公文吗?”
“嗯,大部分都已批阅,有几册需要你来定夺的,我做了标注。”
“好,辛苦谢兄。”
谢愔将书册放到他的案桌上,语气温和道:“方才见殊弟眉头紧锁,是在为白兰陉之事烦忧?”
姜舒摇了摇头:“步将军那边我倒不担忧,我担忧的是我二兄的婚事。”
谢愔对这个答案略感意外:“为何?”
姜舒寻思片刻,谢愔所在的家族正是把控朝政的另一股大势力,对于是否要接受山南孔氏的这门亲事,他或许能给出合理建议,便将此事大概地说了一遍。
听到说亲的是山南孔氏,谢愔就立即明白了他在烦恼些什么。
别看如今孔氏权势滔天,族中多人在朝中身居高位,但树大招风,孔太后多次矫诏干政,在朝中积怨已久,迟早要出大祸。
“令尊态度如何?”
“未表明态度,只是提了一句。”
“那便不必担忧了,”谢愔口吻平淡道,“既然未说要考虑此事,令尊想必也能看清其中局势。”
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点明,姜舒忽然感到漂浮的心定了下来。
仔细一想,他也真是关心则乱,其他人或许会被孔氏表面的权势所迷惑,可姜恪和姜显都并非趋炎附势的性子,哪里会看不清局面!
孔氏这般行走在悬崖边的家族,他们这样的普通家族显然碰不得,他能看到的,姜恪自然也能看到,他压根没必要为此而担心。
“谢兄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解决了一件烦心事,姜舒顿时高兴起来,这时看到眼前人静默的美姿,蓦然起了八卦的心思,问:“说来谢兄也早已到了成婚年纪,可有想过娶妻之事?”
谢愔垂眼看向他,青年嘴角挂着笑意,眼神好奇中仿佛又带着些许不定的忐忑。
是在试探吗?
谢愔移开目光,道:“我并无娶妻打算。”
“为何?”姜舒眨了眨眼:“是顾虑身体吗?”
“嗯。”
“可谢兄你现在,身体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谁能保证将来之事,”谢愔平静道,“我既患有膏肓之疾,还是不要祸害他人为好。”
他说着,低垂下长长的眼睫,神色似有些黯淡。
姜舒哪能看美人如此惆怅消沉,立即开口保证:“谢兄莫担忧,只要我在一日,定让谢兄你平安畅意地活在这世上!”
他这话因口气太过坚定,音量也有些过大,听得谢愔不由轻轻牵起了唇角,也令准备进屋汇报公事的户曹掾章河浑身一震。
姜舒转头看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章河,耳边回荡起自己方才说的话,一时间有种社死的感觉。
缄默几秒,姜舒干咳一声,故作正经道:“章掾有何事?”
章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地走进门来,从容镇定道:“方才有一女子前来申请建立医者商会,医者并非商户,下官有些难以决策,便前来请示府君。”
“行医救人乃是好事,若能建立医者商会,于民众也有益,令他们通过吧。”
“诺。”
得到答案,章河便退了出去。
谢愔原本已打算回去,听到此事倏而低下头注视他道:“说起商会,我想起一事,先前我那管事在城中寻了一处不错的宅院,还未买下,就被官府租给了农民商会。”
“是吗?”姜舒诧异地睁大眼,他还真不知此事,闻言只好笑了笑道:“那就没办法了,请谢兄多在府中住些时日吧!”
谢愔微笑着点头:“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