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姜舒休息在县府内。
自昭南县那一晚后,他已许久未沾着床板,故此时一躺到榻上,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固然倦意已笼罩全身,入睡前,姜舒还不忘撑着眼皮打开游戏面板看一眼,发觉今日依旧没有玩家找到荀昼的尸身,不禁心中担忧。
距离南柘城沦陷已过去了足足两日,城内外战场早该清扫干净了。
据他所知,有不少玩家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混进城中,帮匈奴打扫战场,搬运尸体,按理说不该到现在都找不到荀老将军的尸身。
除非荀昼的头颅已被匈奴兵拿去作为邀功之物,这是最糟糕的情况,那任凭做任务的玩家再如何伪装身份潜入城中寻找,怕也是找不到的。
怀着这份忧思,姜舒睡得颇不安稳,一会儿沉入被密集公务包围的梦境,一会儿又仿佛还在赶路途中,时刻提醒着自己赶紧醒来,否则会延误了行程。
就这样在似睡非睡之间,忽而一阵混着血腥味与汗味的熟悉气味掠过他的鼻端,这股味道仿佛自带一种危险的气息,迅速唤醒了他的意识。
姜舒霎时清醒过来,睁开眼正好撞见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自己的床榻旁,抬着胳膊,似乎准备撩开床边垂落的纱幔。
他心中一惊,连忙翻坐起身,握住了放置在床榻便的匕首,刚要大声唤侍卫进门,忽然脑中一丝灵光闪过,凭借着这股年轻男子特有的混合着兵刃与铁锈气味的汗味,他认出了来人是谁。
敞开的后窗吹来清风,微微吹起了帐幔。
姜舒反应过来,对方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邢桑?”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来人应声,收回手以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起来,跟我走。”
未等姜舒有所疑问,察觉到屋内动静,门口的侍卫破门而入,见有外人入侵,立即抬起槍口对准床边的身影。
没过多久,睡在隔壁的秦朗也举着烛灯进来,昏黄的火光照亮床榻旁的空间,羯族青年那张颇具异族风格的面孔映入众人眼帘,愈发提高了侍卫的警惕。
秦朗随手将烛台放到一旁,拔出腰间的长刀便想上前对敌,姜舒叫住他道:“等等,此人我认识。”
秦朗顿时止住了动作,脸上的戒备却未退去,拿着刀挡在床侧,以防邢桑突然发起攻击。
看到两个带槍侍卫都进来了,姜舒便放下了匕首,掀开床幔下榻穿鞋,一边拿来外衣穿上,一边询问:“你何故来此?”
邢桑以他一向缺乏情绪的语气道:“你不想知道荀氏家眷在哪?”
姜舒系腰带的动作一顿,倏然转头:“你知道?”
“嗯,”邢桑平静补充,“还有荀昼的尸首。”
姜舒颇感惊讶,随即转念一想,邢桑是南柘的进攻者,亦有可能是最早攀上城墙的那批人,若真是对方藏起了荀昼的尸体,就怪不得后到的玩家怎么也找不到那具尸身了。
尽管对邢桑送来的消息很是心动,况且听对方的意思,荀氏亲眷似乎也都还活着。
姜舒很想相信他,可对方头顶的黄名却时刻提醒着他,对方曾有过叛变之举,令他不敢完全地信任他。
姜舒扬起眉问:“你说的,当真属实?”
闻言,邢桑突然蹙了下眉,语气带上了几分不快:“你不信我?”
“你我身处不同阵营,你要我如何信你?”
邢桑双目直直地注视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抛向秦朗,冷声道:“刺史印信。”
紧接着又从腰间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纸:“这是荀容约写给他父亲的书信。”
秦朗帮忙接过信纸,送到姜舒手中。
“荀昼身上仅带着这二物,你若还不信,便当我此行没来过。”
这话已带上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姜舒拿到印章瞧了眼,的确是雍州刺史的印信,而那份信件展开,上边也确实是荀凌的字迹,心中便对他之所言信了七分。
他收起两件信物,问:“可否带军队前往?”
邢桑摇头:“藏匿之处接近南柘。”
姜舒明白了他的意思,假若他所言非虚,荀氏一家应该是他偷偷藏匿起来的。
南柘城附近如今应遍布匈奴斥候,去的人多了的确容易引起怀疑。
他转头看向两个带槍侍卫,二人朝他点了下头,表示身上携带的弹药充足。
得此信息,姜舒便放心对邢桑道:“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