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阳深深地照进学馆的内部,透过直棂与明净的玻璃门窗落在光滑的木板地面上,留下道道平行的白光。
廊外的白榆枝叶间响着鸟雀的鸣啭,堂内的青年们彼此寒暄着,谈论声不绝。
今日是郡学分校的士馆建成后第一次对外开放,不过不是用于教学,而是用作士族考试的考场。
王幸拿着写有考场座位号的卡片,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位于第三列的第二排。
他在案桌前落座,四周都已有了人,见他过来便客气地打招呼。
不过因为王幸是雍州人,而周围所坐的却大都是郇州士族,彼此不相识,也就没有深聊什么。
王幸将卡片收进荷囊,见案上摆着笔墨砚台,左右闲着无事,就先磨起了墨。
耳边传来周围士子们滔滔不绝的讨论声,有的在猜测今日考评的内容,有的在议论柒烟阁新品香露的使用效果,而大家聊完之后,多数都会转到同个话题上来。
“不知姜使君何时到来。”
“可有谁知晓使君的喜好?”
“诶,不知不知,据闻为了避嫌,给使君递交的拜帖,他全都拒了。”
“这座位排列竟是抽签制的,这与寻常的品评可不相同啊……”
“没想到我手气如此之佳,抽中了第一排,希望此次能有个好品级。”
“比起品级,我倒更希望能在密阳为官。”
“这倒是,能在密阳为清资便更好了……”
王幸听到后几句话,心中跟着点头。
这场考试,他对自己的期望不高,只盼着能留在密阳做官,原因无他,实在是此地的生活太舒服、太便捷了。
虽说刚开始入住鹿鸣公馆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当夜他被隔壁发出的古怪叫声惊得瑟瑟发抖,睡不着觉,但自从他第二天向门卫投诉后,便不再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了。
此后,他在密阳平静安适的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这段日子居住下来,王幸已然成了个密阳通。
不仅能熟练地使用红皮本点外卖,还学会了用炉子和蜂窝煤自己煮茶水,甚至加奶加糖,喝上现煮的奶茶。
他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带着弟弟到处闲逛,吃感兴趣的饮食店,发掘没见过的新玩意。
东市的菜市场令他眼花缭乱,西市的小吃街令他流连忘返,逛累时,即便坐在茶摊的彩色遮阳棚下,喝茶看报,度过一下午的时光,也不会觉得无聊。
才半个月的时间,王幸已经习惯了这里热闹快活而又悠闲舒适的生活节奏,完全不想再回到老家去,奈何在密阳生活,所需的资本着实是高了些。
固然,如寻常百姓那般节俭勤劳,在此地也能过得不错,但让王幸放弃外卖、美食和各种娱乐活动,那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他只能期盼自己在此次的考核中获得不错的品级,既可留在密阳生活,又能拿到一份俸薪不错的官职。
正这么想着,王幸忽而感到耳边一静。
他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果不其然,就看到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青年在几名官员的簇拥下进入堂内。
随着青年的到来,一支扛着陌生武器的官兵队伍紧跟着进屋,四人一队立于堂中四个角落。
他们各个身形高大魁梧,面容冷酷肃穆,令人不敢直视。
不用说,拥有这般阵仗,来的必然是刺史。
于是待姜舒走到正前方,众人皆起身俯首行礼,齐声道:“拜见使君。”
五十几人的声音合在一起,颇为响亮。
姜舒目视众人,温和道:“不必拘礼,诸位请坐。”
闻言,考生们纷纷在各自的位置落座,一双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前方的青年。
在座之人有的已在正月拜访过州府,有的则是第一次前来。
凡是首次来到此地的,见到这位在短短两年间从无品升至四品的传奇人物,心中无不诧异。
虽早知姜刺史年轻俊朗,去年才刚及冠,但当真正见到时,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感慨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同样是二十几岁的年纪,有的人还在为一个官职而竞争努力,有的人却已是四品大官,既怀有丰厚的治政功绩,又手握强硬的军事实力,能力出众不说,样貌还如此清俊绝伦,完美得令人生不出妒忌。
正当众人为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差距而心酸感慨时,姜舒命人将一台大型的落地式机械摆钟放置到案桌旁。
他看了眼钟盘,时间显示为八点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