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侯府已停灵十几日,虽是深秋也再是等不住了,穆苏回来第三日常平侯府便要发丧。
长长的送丧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如此宏阔的场面,显示着常平侯府勋贵世家财力的雄厚。
穆侯爷为首捧着老夫人刘氏的令牌,低头啜泣,穆苏紧随其后撑着灵幡面容悲伤;身后开山锣时不时敲打一下,声音凄凉、低沉,吹打的乐调十分悲戚,满天飘散着纸钱铺了一路。
百年的勋贵世家,京城遍地皆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同僚、朋友;因而道路两旁许多亲朋设了茶桌和路祭棚,祭奠亡灵。
送丧队伍,灵柩靠近时设路祭亲朋便会端上热茶递给孝子、孝孙;因而每过一处路祭棚,孝子孝孙们皆要行礼道谢。
行至一处路祭棚前,一中年男子弯腰以示哀悼,穆侯爷躬身回礼道谢:“劳费温伯爵为我母亲设路祭。”
“侯爷不必客气,我们两家祖上也是有些亲戚情分在的;老夫人骤然离世也深感伤怀,便让她老人家多些哀荣,祭奠一番聊表心意;侯爷也莫要过于悲痛才是。”温伯爵面容沉重,看起来倒是十分真诚,说着端起茶桌上的热茶递与穆侯爷。
见父亲如此动作,温伯爵身后子女亦参上茶水,由伯爵府三房嫡子上前一步递给身旁的穆苏,穆苏接过温伯爵府的热茶,轻呷一口,梅花清香沁人心脾,提了许多精神。
恭敬还与来人手中,微微额首躬身道谢;一番道谢,送丧队伍继续启程。
路祭棚内,温湘菱打理兄长拿回来的茶盏,抬眸远远看了一眼身披麻衣的那道身影,随后低下头继续收拾茶桌。
于穆家祖坟安葬好老夫人刘氏后,众人离去,只余一座新坟留于穆家祖坟。
亲母去世穆岩要丁忧在家守孝三年,因而也不再上任,赋闲在家,三年后再酌情起复,于常平侯府来说也是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穆岩提拔了许多心腹,穆家百年军中经营倒也不必过于忧心。
孙辈则需守孝一年,穆苏意定为祖母守孝三年;三年吃斋食素,不可科举,不着色彩鲜艳衣物。
常平侯侯府如今清冷异常,穆岩自老夫人刘氏离世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时常枯坐于书房一整夜,下人们噤若寒蝉,行事诚惶诚恐。
杜氏日日送羹汤去书房劝慰,也不知到底吹了些什么枕边风,穆岩看穆苏的眼神越发冷漠。
用膳时穆苏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这父亲对他态度越发不好,低头眼眸微敛;奶娘进了正厅来回禀:“夫人,二公子啼哭不止,喂饭也喂不进,夫人快些去看看吧。”
闻言,杜氏一脸惊慌失措忙放下手中碗筷,眼眶里的眼泪瞬时滑落,带着哭腔无助的看向穆岩:“侯爷,这可怎么办呀?”
穆岩起身带着杜氏匆忙跟随奶娘离去,方才还显拥挤的厅堂霎时空空荡荡,只余穆苏同其身后的得荣。
得荣眼含担忧的看了一眼穆苏,却见穆苏面容平静仿若方才无事发生,继续慢条斯理的用膳。
夜里,正院儿亮着灯;杜氏倚靠在穆侯爷的怀里柳眉微皱,低声倾诉:“侯爷,近日府中真是多事之秋,婆母这才仙去,杰儿又三五日身子不好,不是风寒便是腹痛,莫不是府中犯了太岁?妾身想着过两日去寺庙里烧香拜拜,心里也好放心些。”
穆岩沉着脸,不曾回话。
杜氏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眼眸转了转又道:“不过玉哥儿是个争气的,考取童生又得了秀才功名,还是难得一见的小三元;只可惜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如今还未弱冠又没了自小照顾他的祖母,日后妾身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再多尽些心才是。”
穆岩蓦然起身,沉着脸出了正院径直向书房走去;春迎见侯爷走了连忙走进来,看着杜氏担忧的问:“夫人,夜如此深了,侯爷怎么走了?”
“走便走吧,有什么好慌张的。”杜氏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衣摆起身,捻着绣帕摸了摸鬓发。
老婆子死了,穆岩伤心欲绝一直心里耿耿于怀,正好利用他这丧母之痛。
生下来便克死生母,接着没几年又克死祖母,日日耳边说着,只要埋下这样一丝念头,心里便一直想着;这样不祥的儿子还如何能去心疼?
心里恐怕始终忌惮,何况穆岩这人心里有愧于那老婆子,却又自私虚伪不愿承认是自己忤逆了老婆子,如今给他一个宣泄的人,可还得好好感激一下她。
哪里去寻她这么好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