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闻声,眸中更是透出几分冷意,若不是日中便有门客来报,说是郊游时瞧见自家信儿与女子同游的身影,他还不知要被对方瞒到何时。只是这女子若是个清白人家也便罢了,可偏偏经他查探得知,那人竟是带罪在身的吏臣妾,是单看一眼便会有损门楣的存在。
见李信还欲隐瞒,李瑶忽而摇头笑道:“今日正巧,我为信儿择了一桩好姻缘。对方是高门贵女,才色双绝,我为信儿求来一副画像,我儿可要就近瞧瞧?”
说着不知打哪儿拿出一卷画轴,便要打开同他共赏。
李信倒是拒绝地干脆:“父亲无需如此,孩儿早已心有所属。”
李瑶闻声一震,他以为李信至少会犹豫片刻,谁知那狐媚竟已将他迷惑至这般状态?如此想着,李瑶直接嗤笑反问道:“心有所属?何时的事?”
明白自家父亲顽固不化的性子,李信直接掀衣下跪道:“对方名唤阿芜,乃崔兄府中女侍……”
话音未落,李瑶便已破口大骂道:“不孝子孙!竟当真欲娶此女而令祖宗蒙羞?!”
听到此处,李信再傻也能分清,对方应已查探过阿芜的身世。
见自家父亲如此羞辱阿芜,李信惯来刚烈,现下更是直言辩驳道:“父亲此言差矣,若是先祖知晓孩儿能得偿所爱,自是为我欢欣还来不及,又怎会以此为耻?”
顿一顿,又反问一句:“倒是父亲缘何借古非今,刻意诋毁孩儿所爱?”
李瑶闻声直接掷杯怒斥道:“逆子罔德!来人将其捆缚至阶下施以荆罚!”
说着便有人手持荆条纷纷涌上前来,将李信直接按倒在台阶之上。
见李信那副宁死不屈的做派,李瑶只气得肝胆俱颤:“若是将他打死,也便清净了!”
李信不再作声,荆条抽打在后背上,皮开肉绽般疼得彻骨。
> 可他就算忍得面红耳赤、青筋直冒,从始至终亦不肯出声求半分薄情。就算被父亲看作不肖子孙,就算被世人痛批为情所累,只要能与阿芜相守,终究还是值得如此一遭。
可撑着撑着,李信终究还是昏厥倒地。
次日醒来时,浑身便如处处皲裂磨损般,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好死不死地瘫倒在榻上。崔元听闻李信卧病在床的消息后,身体虽也有些不适,到底还是耐不住关心,亲自登门探望。
李瑶应是不喜他登门的,可碍于秦王颜面,还是任由他进府见了李信。
崔元沿着他的榻沿微微坐下,手指碰了碰对方的触目伤口:“李公竟如此舍得?”
李信的气息已有些浮若游丝的味道:“小伤罢了,劳驾崔兄来瞧我一回。”
见他还在嘴硬,崔元不由无奈笑笑:“听闻李公为你择了门良亲?”
本是随意交谈,李信却仿佛被触到神经一般,强撑起身子便要同他解释:“崔兄听我……”
崔元将他牢牢按回原位,制止他进一步出声的欲望,“我明白。”
李信无非是想说清他对阿芜的诚心,这在当前来看,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崔元忍不住温声安抚一句:“放心,得空我定会与阿芜细谈。”
李信本就虚弱,崔元探望过后,便想着早些离开由他静养。
乘车回府后,崔元沿着廊道缓缓而行,不消片刻,便自空荡中庭瞧见阿芜独自静坐的身影。崔元忽而就有些感慨,阿芜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若不是自己心软纵容,帮着李信来招惹阿芜,阿芜也不会为此伤神罢?明知会如此收场,他却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在古代当真有能战胜世俗的爱情。
可他又该如何同阿芜劝解?若是得知李信近况,她怕是要躲到海角云端去。
崔元本还在思索如何同阿芜聊起此事,谁知还未开口,手腕却已被人牢牢握进掌心。
对方的手心温热干燥,像是拂面而来的春风,让人甘愿便被他擒牢俘获。
如同宿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