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袭来一阵喧哗人声, 鼎沸嘈杂,像是瞧见了什么稀奇趣事。
李信本就在默默观望着崔元消失的方位,听得一派起哄声后, 更是抬步便欲凑上前去瞧瞧原委。谁知蒙毅的步伐迈出去了,李信正要跟上,眼角余光却自北侧瞧见几道人影。
虽是姗姗来迟, 却并未有半分慌促之感,相反前侧引路的两位少年还蕴着股璀然天成的贵气。在少年人身后, 还随着一位荆钗布裙的柔婉姑娘, 朴质无华,却又莫名勾人心魂。
成功忘记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李信只直愣愣瞧着那女子冉冉而行的身姿。
张良本还在人群中搜寻自家先生的身影,心中盘算着将阿芜带至郊野后,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安排。扶苏不知是否看出他眉间愁色,见他停滞不前, 忽而笑声说道:“快瞧,李信竟也在此。”
话罢,还不忘顺着张良的视线将他指引望去。
张良瞧向李信时,正巧捕捉到李信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侧身瞧了瞧阿芜, 张良忽而就猜到了几分:先生莫不是在为这李家郎君作个顺水人情吧?
毕竟李信对于阿芜姐姐的心思, 他自少时便已有所感悟,本以为这份心意就如镜花水月, 毕竟自己所熟识的世家公子,还从未有过抛弃身份别见的先例, 可李信却再而三地刷新了自己对于男欢女爱的认知, 只是不知阿芜姐姐是否愿意?
如此想着, 张良忽而握住身侧少年的宽敞袖袍, 转身冲阿芜随立的方向柔声解释道:“我与扶苏公子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还请阿姊在此处稍候片刻。”
扶苏闻声,方要道句你我何曾有私事需要避开旁人?谁知张良却已率先发力,将他踉跄拖出几步之远,而后云淡风轻地向他递来一记眼刀,以示“惩戒”。
李信本还沉浸于被人抓包的羞耻感中,待他平复情绪再来回望时,方才的两位俊逸少年早已没了踪迹。细柳摇曳下,只能瞧见那道宛如游云的素影。
或许,自己可以上前同她叙话?
李信的喉结默默滚动一遭,正思考着如何开口搭话才能不显唐突刻意,等他终是确定好打招呼的一百种方案后,步子刚要迈开,却发觉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如今正被两位身量中等的男子围困在中间,似是在以轻言挑逗,惹得阿芜一阵目色慌乱,不知当如何反应。
李信只觉心中一梗,怒气毫无逻辑地冲头而上,直接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全数湮没。
只见他阔步上前,快速掩挡在阿芜身前,右手在身后同她安抚交握的瞬间,还不忘冲着眼前人冷目挑唇道:“不知两位兄友同我家阿姊在说些什么?”
瞧见跟前突然冒出的壮硕男子,那两人面面相觑后,便陪着笑容讪讪离去了。
待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李信终是感受出掌心的柔软触感,生怕自己的非礼举止唐突了阿芜,李信匆忙松开手掌,略显不安地挠挠头道:“事出突然,阿芜莫要怪罪。”
瞧他如此拘束,阿芜却安抚笑笑:“郎君多虑了,阿芜得幸脱困,还要多谢郎君解围。”
李信闻声面色微红,却只礼貌退后半步,以为阿芜不愿同自己交流,客套一番也就该离去了。
见他不欲再言,阿芜先是前行几步,未过多远忽又回头笑问:“郎君可愿与我同行?”
同行?!阿芜这是在……主动邀请自己?!
李信既惊又喜,见阿芜还在静静等着自己答复,忙先紧跟两步,同她并肩走在一起。由于常年习武的缘故,李信的身材总是比常人健硕挺拔一些,因此同李信肩并肩时,那莫名强烈清晰的体型差,总能让阿芜有种被人完全包裹拥有的错觉。
联想到此,阿芜不禁面上生热,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却莫名沉静下来。
这种踏实稳定的感觉,就算是与自家公子相处时,都不曾出现过分毫。春风烈烈中,阿芜悄悄转眸瞧向身侧的高大男子,那人许是感觉出自己的动作,耳根更是红地酥透。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此时男女多钟情于郊游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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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已是日色西沉。
李信将阿芜送回崔元府上,这才策马回至自家府中。将缰绳交由侍者牵引至马厩拴牢,李信难得双眉舒展,心中满满皆是白日里与阿芜的交游片段,因此脚步亦愈发轻快从容。
谁知方至庭中,便自那株高大楸树下,瞧见一道孑然而立的中年身影。
& nbsp;李信见此忙躬身上前,拱手而揖道:“父亲安好。”
李瑶闻声终肯侧身来望,那双犀利鹰眼中满是乌云:“信儿这是去了哪里?”
听父亲问及行踪,李信忙掩饰一句:“今日上巳,孩儿不过是同好友结伴郊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