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日的箭雨当头落下,无数的枪尖刀锋淬了毒对着她,臂膀后背上都是被她自己折断的箭头,从胸前斜劈到腰部的那一刀差点当场要了她的命。
直到路过的人留意到熊熊的烈火。一人一骑撞开包围圈,一把将李清河从地狱拖入怀中。
至此李清河终于松了口气,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去往雁门关的路被奚人渗透,方圆百里都是想要她命的敌人,连个大夫都找不到,她只能依靠这个准备回雁门关却无意中救下她的苍云将士。
弓矢石头的擦伤、崩裂的血口已经不算什么了,露出的皮肤被严重烧伤,铠甲保护下的因为高温也烫得没有一处好皮。武器上抹的毒渗入全身,斜劈而下的那一刀几乎将并不壮实的身躯一劈两段。
黑甲苍云用上了所有他和她身上能用的药和附近能辨识出的草药,可李清河还是发烧了。
李清河烧了几天,苍云就几天没有合眼。还必须不时外出,躲开搜寻的奚人寻找雪水流食,喂给昏迷不醒的女人。
而李清河昏昏沉沉中,总是能听到男人低低的哼唱。
“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天苍苍,野茫茫,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是军中传唱的大角歌。
在无限的安心中,李清河全凭一口气撑着,在一点良药都没有的情况下,硬凭着裴元精心调养出的好底子,自己爬出了死门关。
“你终于醒了!”
李清河一睁开眼,就看到皮肤微黑五官俊朗,却胡子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带着两个青黑色的眼圈对她笑。
“这种伤还能挺过来,你真厉害。”
李清河呼出一口气,用全身上下除了脸唯一能动的手蹭了蹭腰边。
太好了,护腕还在。
接下来连起身都无法做到的半个月,一直是苍云在照顾她。待估摸着她能捱过五天的颠簸,苍云用好几层厚袍子裹了她抱在前面,驾马避开奚人游兵的活动范围,绕远路回了雁门关。
险之又险,赶在了奚人和关中内应联合叛乱之前。
苍云感激她的情报,天天跑到她的院子同她聊天,帮她复健。
后来,苍云带着他的妻儿一起来看她。
“这是内妻阿蝶,这是爱子关雁。”
苍云笑得爽朗,为她一一介绍。
倚在床头的李清河愣了愣,接着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阿蝶姐姐这么好看,你可真是撞大运了,一定要好好对人家。”
她发自内心地说。
过了几天,待她整个右手都能比较自如活动之后,她就拜托苍云,为她捎来笔墨纸砚。
厚厚的一叠纸。
苍云起初不解其意,但看到李清河一旦字有颤抖歪斜,就毫不犹豫换纸重写后,恍然大悟。
“是要写给很重要的人吗?”
苍云问。
“是。”李清河笑笑,揉掉手下又写废的纸,“写给我的爱人。”
“不让他知道你受伤真的好吗?”
“我既然能活下去,就不需要他知道那些苦难。”
李清河摇摇头,执笔,努力稳住抖动的手。
“他只要好好当他的大夫,写他的书,就行了。”
待她重新披甲上阵,出入战场后,裴元的回信到了。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虽知如此绊人心,但愿来生又相识。”
秋风凄清,秋月明亮;落叶飘飘,聚了还离散,连栖息在树上的鸦雀都心生酸涩。
想当日彼此亲爱相聚,现在分开后却待何时重逢?在这秋风秋月的夜里,想起来真是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