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武一脸不敢置信:“劣种也要出售,那百姓明年收成如何保障?”
“要不怎么叫黑市呢?”李禄叹道,“好歹总是胜过一般粮种。还有,育种师的身份阶级根深蒂固。如果一个专卖散户贱民的育种师能够培育出优于绝大部分育种师的良种,还因此有了人气和民望,那其他育种师算什么?”
鲍武听得头皮发麻,李禄道:“真是想不到,育种师对第三梦先生已经如此忌惮。监正意下如何?”
第一秋脸色已经十分阴沉,闻言道:“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先生。”
李禄点点头,道:“可惜第三梦先生仙踪难觅,否则我们还可以向他求助。他若肯培育良种,此事也能逢刃而解。”
第一秋深深叹气,道:“说得是。可先生终究是下落不明,如何能请得他出手相助呢?”
“哎呀!”旁边鲍武不耐烦地道,“依我老鲍看,那第三梦先生也是心忧天下之人。只要他得知监正大人是替万民求良种,定会相助。不如我们就在上京城中贴满告示,求他老人家现身!”
“也是个办法。”李禄点头。
第一秋总觉哪里不对,但终究也没阻止——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果然,一回到上京,司天监立刻张贴出告示。
万民围观,发现这是一张朝廷写给第三梦先生的书信。
信中表明为应对明年旱情,求第三梦先生出手相助。
这样公之于众的书信,一共一百余张。分贴在上京城里里外外。
而其中每一张,都由第一秋亲笔书写。
“这是对第三梦先生的尊重。”监正大人落笔郑重,“他值得。”
公开信贴出去,万民沸腾。
第三梦先生,由暗转明。
先时,他只是一位隐于市井,默默培育良种卖给散户的育种师。
虽然许多散户知他技艺高明,也暗自传扬,但毕竟只是一个游散的育种师,全无师承或来历。
可如今,朝廷公然抛出橄榄枝。
民心怎能不沸腾?
百姓议论纷纷,谁不想见一见这位先生?
可也有许多人担忧。
第三梦先生这样做,冒了多大的风险。恐怕这些散户比朝廷明白许多。
往年黑市的粮种是什么价?如今从第三梦先生这里买良种又是什么价?
他们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也有百姓日夜守在公告信之下,呼喊第三梦...
先生千万不要露面。
甚至次日,所有公告信全部被涂改或者撕毁。
百姓们开始质疑朝廷的动机,因为有人传言,监正大人拜访息家之后,就设计想要诓出第三梦。
息老爷子最初看到公开信,本是勃然大怒。但后来听到百姓议论,心中也颇有些狐疑——难道真是朝廷设计,想要诓出第三梦再暗暗处理?
这些伎俩,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他决定暂时观望。
如果第一秋真能处理掉这个祸患,到时候自己再出手,也还是能博一个万世传诵的美名的。
于是息家袖手旁观,其他育种师纷纷按兵不动。
——他们都看息老爷子的眼色,而且这个第三梦,确实是个毒瘤,非得挖除不可。
于是事情一时之间,版本各异。
而第三梦之名,也渐渐被所有人得知。
虽然他并未现身,但是古宅的“生意”却越来越好了。
这些日子,不断有人前来探访。
有人纷纷进言,要求第三梦先生千万要藏好身份,莫要出现。
也有人扮成贫民散户,想要低价购买良种。
当然了,这里的管家也非常人。他调查十分细致,再加上散户土地不多。这些假冒之人也极难占到便宜。
一时之间,暗里便有更多人咬牙切齿。
——自己通过朝廷批量定购的良种,品质竟然比不上这卖给散户之物。而且价格更贵。
这谁能不气?
一时之间,育种师不满,各地大户抱怨。
终于这一日,有数人纠集而来。刚一进院子,就开始打砸滋事。
“第三梦快滚出来!你培育的良种,我们尽心侍弄了半年,结果颗粒无收!”几个壮汉将一包杂草样的黍杆丢在地上,骂道:“我们一家人可就指着这粮食过活!第三梦昧着良心挣钱,这是喝了我们的血,还要嚼我们的骨头啊……”
随着这男子话音落地,他的“八十岁老母”立刻坐倒在地,开始呼天抢地、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