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一个惊喜(1 / 2)

当安缇纳姆跟西列斯提及“历史的舞台”这个概念的时候, 祂并没有说太多的细节,只是让西列斯之后去询问玻璃球。

因此,现在西列斯也十分专注地听着球球的讲解。

“首先, 时光。”球球低声说, “我象征着时光的力量、象征着时光与历史的长河……但是, 时光本身是一个固定存在着的东西……

“即便我消失了, 时间也仍旧会继续往下流动……并非神明的力量注解了时光,而是时光注解了神明的力量……时光才是更早的。

“……所以, 当您前往‘历史的舞台’的时候……您首先得注意一件事情, 您不能更改那些既定的历史——尽可能不要这么做。”

西列斯便问:“哪种历史算是既定的历史?”

“您所知道的、或者其他人知道的,所有。”球球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严肃,“如果您想要在过去的历史舞台上做出什么……那么,只有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地方、场合,才有您行动的余地。

“您无法更改时光本身, 也无法删除其中某一段, 您只能往里填充更多。”

球球安静了片刻, 让西列斯有一段思考的时间。

事实上,球球的说法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算他真的可以“登上”历史的舞台,但历史与过往的时光也不可能成为他的手中玩物。

那汹涌澎湃的历史长河,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些既定的历史事件、已知的历史转折点, 都是他无从插手的。

他站在现在回望过去, 能够做到的,只是在这条长河之中, 添加上一些不为人知的、不引人注意的小浪花。

隔了片刻,球球又解释说:“历史拥有其本身的力量……比如人们始终铭记沉默纪旧神陨落的惨烈情状……于是, 刚刚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的安缇纳姆……就能拥有与旧神对抗的力量。

“这是时光为世界写下的注脚……时光长河流淌在每一个人类的灵魂之中。”

它轻轻地说着, 语气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那种轻微的叹息。

它又说:“所以, 如果您真的想要去更改那些历史的话——并不是一定不可能——但是,那就会让您受到时光长河的反抗。

“与那些历史事件等同的力量……将反过来作用在您的身上……那会是相当可怕的。那会令神明也为之崩溃。”

西列斯突然敏锐地问:“也就是说,对任何人与神来说,都是如此?如果有谁想要篡改历史,那就必定会受到时光力量的反抗?”

“是这样没错。”球球说,“但是……但是,如果不拥有时光的力量……那也不可能拥有改变历史的可能性。”

骰子在一旁说:“您想要借助这个定律来解决‘阴影’?”

西列斯心中思绪丛生,隔了片刻,他说:“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我不认为有必要让‘阴影’得到时光的力量。”

倒不如说,这种情况,是时光的神明的自我反噬。

如果成为时光的神明,那么这位神就必将依赖过往时光带来的力量。

祂即时光、祂即历史。

如果祂想要改变过去,就等同于消解了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因此,球球才说,他们只能选择见缝插针,在历史长河之中塞进去一些不怎么起眼的小行动、小浪花。

时光的反噬是一视同仁的;西列斯的确想到是否有可能以这种办法来对抗“阴影”。

但是这就带来了几个问题:第一,怎么让“阴影”拥有改变历史的能力?第二,怎么让“阴影”想要改变“历史”?第三,怎么确保“阴影”改变历史的行动会受到时光的反噬?

说到底,现在的局面不是挺符合“阴影”的心理预期吗?

安缇纳姆陷入了沉睡。时光与命运的力量,如今掌握在一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人类手里;尽管“阴影”不知道这事儿。

此外,费希尔世界的许多人都信仰着“阴影”,这群人现在正长途迁徙,打算前往康斯特公国一绝死战。

如果他们真的将拉米法城、乃至于康斯特公国改变成“阴影”的神国,那么费希尔世界也迟早将是“阴影”的囊中之物。

时间的长短对于神明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就算骰子说“阴影”现在有点不耐烦了,但自西列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这才过去多久?

即便是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这一两年的时间也不至于真的彻底失去耐心。

虽然祂过去的确是失败了几次,现在也还被困在福利瓯海上不得动弹,但说到底,祂之所以没有随手毁掉费希尔世界,是因为这里还有着祂想要的东西,所以祂乐意稍微等待那么一些些时间。

对于“阴影”来说,局势看起来一片大好,不是吗?

……是吗?

西列斯盯着对面的那两个玻璃球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意识到了“阴影”最大的弱点。

或者说,对于他们如今面对的这个局面来说,“阴影”最大的破绽。

——祂不知道“命运”在哪儿。

而西列斯恰恰掌握着这条信息。

……的确,“阴影”之于费希尔世界、之于西列斯,在力量层面上是完全碾压的状态。西列斯自己就在无形之中受到过“阴影”的影响,那个泥碗让他们差一点困在了孤岛之中。

但力量不是这个困局中最令人在意的事情。

即便西列斯难以彻底将“阴影”的污染与影响拒之门外,但这没关系,反正他可以利用“复现自我”的仪式、利用骰子的判定,至少维持着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

此外,“阴影”无法完全施展自己的力量;一方面祂被阿莫伊斯困在了福利瓯海,另外一方面祂也不想毁掉费希尔世界,因为祂想要得到“命运”。

整体来说,在力量的直接对抗这个层面上,他们与其担心“阴影”毁了这个世界,不如担心“阴影”的信徒搞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场面。

他们需要守住这座城市、这个国家。这是他们首先要确保的事情。

在这之外,与“阴影”相关的事情,基本只有可能由西列斯和琴多两个人来完成,顶多加上侦探乔恩那边的人。

……但是,并不是说,西列斯就不需要更多的人类帮手。

成为神明。

如何成为?为什么要成为?

……“阴影”不知道命运在他这儿。“阴影”也不知道时光在他这儿。“阴影”更加不知道,虚幻在他这儿。

在费希尔之镜闪烁不定的光芒之中,西列斯突然露出了一抹轻微的笑容。那笑意转瞬即逝,但难得如此真实而轻松。

“阴影”对费希尔世界的傲慢与无知、对费希尔世界的人类的傲慢与无知,终究给了他们一丝逃出生天的可能。

在他沉思的这段时间里,骰子和球球始终保持着安静,并且注视着他。骰子注意到了西列斯的这丝笑意,便说:“守密人,您知道怎么做了吗?”

西列斯不置可否地说:“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

“是吗……?”骰子怀疑地嘟囔着。它觉得它亲爱的守密人好像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不过……“守密人”。

骰子突然意识到什么,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西列斯回过神,转而望向了球球,他说:“关于‘历史的舞台’,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球球连忙说:“您说。”

“第一个问题是,如果我们在‘历史的舞台’上做了什么,当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在日后却无意中改变了什么事情呢?这种蝴蝶效应要怎么避免?”

球球认真地听着,然后说:“这种情况是存在的……但是,您可以不用担心……因为,无论是我还是骰子,都会及时给您预警。

“……另外,随着您对时光与命运的力量越发熟悉……您也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之中,得到某种冥冥之中的警示与预兆……那会让您警惕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西列斯恍然。

换言之,这种危险是的确存在的,但是他可以提前预知,进而避免——“先知”,很好,他终于彻底达成了他的老朋友阿方索的期望。

他又继续说:“我明白了。第二个问题是,如果我们想要做什么,那么当时的神明会发现吗?比如,当时的安缇纳姆?这不会与祂所掌握的力量冲突吗?”

球球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理解您的意思了……时光并不是完全线性的东西……应该说,只是人类以为时光是线性的。

“……在每一个时间点,都同时存在着过去、现在与未来……这是共存的,而不是非得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这样按照次序来。

“所以,即便当时的,比如说,雾中纪第一年的安缇纳姆察觉到时光力量的波动……那么祂会以为是过去的自己或者未来的自己做了什么。”

西列斯又问:“祂会在那个时候知道我的存在与我的行动吗?”<b r />

“这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正因此,我们才要足够隐蔽、足够不为人知……如果祂发现了时光的改变,那么祂的力量,也会被算在时光长河的反抗之中。

“如果我们的行动隐蔽一点……那么即便安缇纳姆发现了时光力量的波动……祂也会悄悄为我们掩盖一下……那个时候的安缇纳姆已经拥有了‘历史的舞台’这个想法。

“……但是,如果我们的行动太过于明显……那么,安缇纳姆也无能为力。”

西列斯思考了一下,感到自己人类的大脑正在哀鸣——说真的,他穿越过来之前,怎么不在地球上多看几本科幻小说?

他换了个更加简单的说法来让自己理解:也就是,在过去的历史舞台上行动的时候,他得保持足够的隐蔽,不被任何人或者神发现,也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很薛定谔。他想。他必须做到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惊喜盒子在某个特定的时期被打开。

球球又说:“至于是否会被神明发现……恐怕只有拥有时光力量的神明,才能够发现……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安缇纳姆,或者……您。”

西列斯怔了一下。

球球迟疑了一下,又说:“是的,您……当然,您掌握的时光的力量,大部分都指向了未来……我不建议您前往未来。那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而安缇纳姆之所以希望您去往过去,也就是‘历史的舞台’……是因为祂认为,这样可以让‘阴影’觉得,您继承了那份过去与历史的力量。

“……另外,我们需要解决的麻烦,大多数也在过去。”

西列斯却十分理智地说:“但是,我们还是只能在现在来解决这个麻烦。”

球球沮丧地变成了灰蓝色,在它将自身的色彩转移到不远处的玻璃罩里之后,它自己就变得灰扑扑的了。所以,想变成灰蓝色,还真让它好好努力了一番。

它轻声说:“是的。”

“悲观的傻球。”骰子在一旁评价着。

……球球看起来更蓝了。

“别担心,球球,我们能解决这些问题的。”西列斯安慰了球球一句。

球球这才稍微振奋了一点,蓝色从玻璃球中褪去。它殷勤地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西列斯想了想,便问:“人偶的存在的确相当方便,不过,你们之前是怎么让人偶,也就是夏先生,在现实中开口说话的?”

这个问题之前困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琴多那边更进一步掌握了李加迪亚的力量,这才让这个问题有了解决的方法。但是,球球这边必定也有着合适的方案。

“说话……”球球有点困扰地说,“但是……我可以说话的呀。”

西列斯怔了一下。

他这才想到,骰子都可以借助封印物说话,那么没道理球球没法借助人偶说话。

“开口说话”,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干涉现实。

当西列斯进行封印物研究的时候,研究部主管阿斯顿女士曾经提醒他说,“不要对封印物说话”。

交流、语言、对话——感知、理解、共识,这是一个文明的基础,也是现实世界的屏障。普通人们之所以无法知道黑暗之海、神明宇宙的存在,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察觉到这种东西。

而一些灵性够高的人们,他们反而不幸地相当容易接触到这种东西。他们与自己想象中的、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东西”对话着。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无知也可以说是安全。

因此,随着西列斯对于阿卡玛拉的力量的进一步掌握,人偶终将可以在现实世界说话——倒不如说,那就意味着,能够听见人偶说话的人类的灵性标准,被降低了。

……虽然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这个角度来说,曾经与夏先生接触过、并且听到夏先生说话的人,大概率都受到了精神污染。尽管那算是无害的污染,但是……呃,终究是一种污染。

西列斯明白了过来,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转而说:“我明白了,没有别的问题了。我先去将人偶带过来。”

骰子和球球都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去了趟坎约农场,让人偶帮忙把现实中的二号人偶带过来。

就算二号人偶十分稳重,它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问:“您打算做什么?”

他便回答:“你们知道‘历史的舞台’吗?”

六个人偶与他面面相觑。

一号人偶若有所思地说:“是需要我们的身体?在历史的舞台活动?”

“是的。”他回答。

“……听起来好有意思!”三号人偶惊呼了一声,“我能去吗?”

“我首先用二号人偶尝试一下。”他耐心地说,“在你们醒来之前,安缇纳姆曾经用二号人偶的身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我现在需要去跟进这些事情。”

他想,现在是“历史的舞台”的事情;而他还得利用夏先生的身份,去看看往日教会和黎明启示会的情况。不过,那得等到之后再说了。

人偶们这才恍然大悟。它们对神明使用了它们在现实中的身体的事情并不感到愤怒,甚至反而还跃跃欲试。

他费了点功夫才安抚住它们,然后返回了费希尔之镜。

“那么,我们就来尝试一次吧!”球球有点激动地说。

“往常你是怎么做的?”西列斯好奇地问。

他站在那玻璃罩的边上,望着其中纷繁变化的色彩。骰子与球球都漂浮在他的身周。

球球回答说:“让人偶进去就好了。”

西列斯便依言行事,让人偶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玻璃罩内。

那看起来是透明却相当坚固的玻璃罩,但是当人偶走进去的时候,那玻璃罩如同自动融化了一样。人偶走了进来,如同登上历史舞台一般,但仍旧傻呆呆的。

“我该让它变成人类的模样吗?”西列斯问。

“这没关系……可以等它到了地方再说。”球球轻声说,“现在,您想要去到哪个时间?”

西列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他便说:“随便什么……沉默纪的某个时间?”

他几乎本能地选择了沉默纪。

“当然可以。”

球球这么说着,随后,玻璃罩内色彩与画面猛地快速闪动起来。片刻之后,那停了下来。一幅场景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沉默纪365年3月20日。”球球低声说,“……在当时萨丁帝国的堪萨斯城。”

西列斯怔了一下,他说:“我可以将视角转换到人偶的身上吗?”

“当然可以。”球球说,“我和骰子会陪伴着您进行这趟时空之旅……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提醒您的,不用太担心。”

于是西列斯坐回了沙发那儿。他闭上眼睛,思绪、视野,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牵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当他眼前的景象猛地亮堂起来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人偶正站在地上。他便操控着人偶小心翼翼地走到巷子边缘,探头望出去。

……堪萨斯。曾经的堪萨斯。

这里曾经是世界上最为繁华热闹的城市之一,是萨丁帝国的经济中枢。

在这个时间点往后推移漫长又短暂的几百年时间,在梅纳瓦卡陨落与萨丁帝国的首都陶赫蒂亚之后,这里将成为一个崭新的国度,也就是,雾中纪的堪萨斯公国。

可是,现在不是雾中纪。这是沉默纪,布满了阴云、疯狂的、扭曲而令人畏惧的,在历史长河中发出喑哑悲鸣的,沉默纪。

小小的人偶站在巷子的边缘,静静地凝望着这座城市。

这是春暖花开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都显得十分热闹。有马匹、有车辆、有商人的吆喝声、有食物的香味,头顶甚至偶尔会划过好似飞机轰鸣的声音。这繁茂的景象令人吃惊。

当然,也有死在阴暗的巷子里,在过去漫长而严寒的冬天被冻死的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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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的尽头有一具尸体。那已经白骨森森,想必最难堪的时刻已经过去许久许久。冬天的雪埋葬了这具无名的尸体,春日的风消融了他身上最后的肉。

人偶也静静地看了这具尸体片刻。

骰子在他大脑中咋咋呼呼地说:“守密人!快躲开!有人来了!”

人偶便直接往地上一倒,假装自己是个被小孩子遗弃的无用玩偶。

之后的事情发展令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