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是屋子里三人都没料想到的,邪修化雾到逃离也不过是一息之间,时潜迅速反应过来,一脚踹开窗户追了出去。江如练紧随其后,头也不回地对何之洲道:“找赵家人帮忙!”
何之洲点了下头,随即才意识到两人看不到,可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竟然是化雾……之前就听说雾血在修炼成煞血之前有一次化雾的机会,要付出大半修为和血液搅碎自身骨骼才能做到,一般不到绝境不会用,没想到我今天竟然看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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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都是些修为低下或者根本就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早在之前太清丹拍卖时他们就听到了上面发出巨响,但除此之外一直没有其他动静,拍卖暂停后也并没有疏散客人,再加上对修仙者实力的信任,他们也就没当回事,除了私下议论太清丹最后会被多少钱拍得之外,对上面发生的事情几乎毫无兴趣。
只有贺远照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不安,不由找到了旁边桌的客人询问:“楼上那么大的动静,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客人没见过贺远照,但也知道能来这里的都有身份,不会因为他是生面孔就小瞧他,微笑道:“楼上的大人们常常能弄出些动静来,只要拍卖师和那些先生没说有事就没事。”
贺远照顺着客人的目光看去,见到入口分开站着的黑衣男人,惊讶:“那些不是保镖吗?”
客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直到见贺远照脸皮似乎有些发烫,才略带笑意地开口介绍:“他们可不是保镖,那几位都是洲城办事处下属单位的巡查人员,会负责扬灵拍卖会安保是因为国家安全部和四大世家签署了协议,换种说法就是说,他们不管在这还是在高灵界,都是公务员。”
贺远照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人,不由想起了时潜,低声道:“我之前看见有和他们穿差不多衣服的人去楼上了,那些人是什么人?”
客人闻言坐直了些,压低声音:“您说的是办事处特执队的几位大人吧,那三位也是办事处的,可地位不一样。”他指了指天花板,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如果说下面这几位是地方办事处的,那几位就直属国家了。”说着他见贺远照出神地看着二楼包间,自觉了然,提点道:“听老哥一句,别学那些想去攀附的,能进特执队的都是些前途无量的天才人物,人家什么人没见过,卑躬屈膝反而落...
了下乘。”
客人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贺远照听得出了神,一时觉得自己听清楚了,一时又觉得没听懂,不由恍惚起来。
神州,他当然知道这是高灵界的另一个称呼,那是他倾尽全家之力宁愿疏远亲生儿子也想进入的地方,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二选一中被放弃的亲生儿子不但是其中一员,甚至身居高位,对他来说不吝于神经震碎般的打击。
然而怎么可能呢?
时潜一直在福利院长大,后来才被人收养。他们也查过收养时潜的老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教师,退休之后还资助了几个孩子,再加上时潜的生活费教育费,平时过得十分拮据,压根不像是神州的人,也不可能带时潜修仙入门。
那时潜到底是怎么成为修士的?是在回贺家之前还是之后?如果是之前,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
贺远照越想越不解,也越想越心寒,回忆起最初时潜见到贺年时说的话,以及对他们从不亲近的态度,估计是从踏入贺家的那一刻起,就根本没把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
客人见贺远照脸色越来越差,以为是自己刚才那番话让他听着不舒服了,心下微讽,脸掉到了其他方向,没有多问也表现出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贺远照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曾姞早已经等得着急,低声问道:“怎么说?”
贺炎也竖起了耳朵,他自从知道高灵界之后就向往不已,谁上学时候没看过几部修仙玄幻小说,现在那个世界似乎就在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也想知道更多的关于那个世界的东西。
然而贺远照却没有回答,他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沉怒而灰败的色彩,目光不自觉朝二楼包厢飘去。
曾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时潜站在楼梯处的模样,心底划过一丝什么,不由加了些音量:“老贺?”
贺泽也察觉到贺远照脸色不对,正要询问,却听到数声惊呼:“那是什么/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抬头,起初没看到什么,直到跟随其他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了一团翻滚的黑色雾气,正呼啸着冲向拍卖厅大门的方向,可不知怎么回事,它又突然停下,转头向了拍卖厅最顶端的水晶灯。
水晶灯是整个拍卖厅最大的照明工具,将近三米高的水晶灯在挑高的拍卖厅里,层层叠叠参差落下,如梦如幻,听说是意大利某位大师的手工之作,那一颗颗都是货真价实的真水晶,重量不轻,价格不菲,是这座酒店这个宴会厅最奢华的标志之一。
此刻骤然被包裹,室内有一刻近乎全黑,就在人们惊慌之时,发现翻腾的雾气里多了密密麻麻的红光,仔细一看,会发现那是无数个眼珠,那眼珠眼白猩红,唯有中间缩小的瞳孔发黑,转动着似乎在观察周围,带着阴森诡异的气息。
第一个仔细去看的人,恰好就其中几只眼睛对上视线,那阴冷怨毒的视线仿若可以穿透骨髓,凉意自脚底而起直冲头皮,那人心脏跳得飞快,像是能从喉咙里蹦出来,惊惧得失去了声音,直到被惊惶的同伴撞到,才发出一声响彻大厅的尖叫。
这声尖叫仿佛吹响的号角,客人们如梦初醒,或仓皇或大叫着逃散。
时潜和江如练就是此刻跳下来的,两人一前一后堵住了缠在吊灯上的邪修,后者传音楼下执勤的办事处人员,打开了备用灯源。
客人们恐惧的情绪在明亮的灯光下得到了缓解,然而看到吊灯处密密麻麻的猩红双眼和与那诡异雾气打斗多时也没占到便宜的两人之后,恐慌还是开始蔓延。
办事处下辖人员一直待在一楼负责巡查和监督,他们修为不够,无法加入时潜和江如练的战斗,却也训练有素地保护着下面无头苍蝇...
一样乱窜的客人们,引着他们聚集在安全的地方。
时潜和江如练没有后顾之忧,打起来更加肆意,但此刻的邪修却远比之前在包厢棘手,他们之前围堵邪修方式也不管用了,邪修完全化成了一团雾气,时聚时散滑溜得像泥鳅似的,根本抓不住堵不着。
邪气可以用灵气来堵,然而低灵界灵气匮乏,一旦体内灵气用完根本无法补充,到时候局势情况说不定立即颠倒,江如练没法过多动用灵气,大多时候都是以炼体过的拳脚肉搏,好在有时潜的符箓在,邪气没法侵入他的身体。
时潜就用得没有顾忌多了,然而哪怕他之前修为再高,此刻经脉也比寻常修士宽阔,毕竟也才筑基,与有金丹修为且已经将实力激发至极,几乎拥有金丹大圆满实力的邪修打,也并没有优势。
又有一团黑雾爆开,却在散成浅薄的雾气后迅速重新凝结,一次次被打散之后,邪修也奸猾起来,根本不和时潜硬对硬,在人群中四窜,引得声声尖叫,打乱节奏的同时也让时潜和江如练投鼠忌器。
“想抓我?”邪修阴冷的笑意在大厅回荡:“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吧。”
邪修凝成四股黑雾朝人群聚集的四面撞去,炼气修为的办事处修士根本挡不住邪修,伴随着尖叫和哭喊,有人倒地不起,有人抱头鼠窜,更甚至有被黑雾席卷的人,落下时全身焦黑,没了气息。
第一具尸体一出现,大厅里的混乱便到了最高点,有人慌不择路想从开窗开门逃走,邪修却如同猫戏老鼠一般,分散雾气堵在每一个出口和窗户处,只要有人往那边跑,那雾气便席卷上去,追得人落荒而逃。
时潜捞起一个快要摔倒的小女孩,将她推进她父母的怀里,扭身挡过一道黑雾,脚尖一点冲上去,反击还未落下,那邪修重新钻入人群,滚滚雾气化成一缕细线,勒住跑在最后的女人的脖子,将她掉在了半空,并发出森森笑声:
“这里这么多人,你们一个个救我一个个杀,你们说你们救的快还是我杀得快?”
女人脸部涨红,额头已经暴起了青筋,黑雾中的邪气沿着她脖子上下蔓延,很快就已经到了下巴和胸口,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填满绝望和恐惧,泪水簌簌落下,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放开她。”江如练脚步一停,冷声道:“只要你不伤人,我们就放你走。”
邪修枭枭怪笑:“不伤人?”黑雾中无数双猩红的眼对准了时潜,怨毒的声音传遍了拍卖厅:“你既然害我失去了大半修为,我也没有其他要求,只要你现在自废修为,挑断自己的手筋脚筋,我就放过这个凡人,怎么样?”
虽然话里没有主语,但那四面八方的猩红眼睛都看向一处,拍卖厅里的人自然也跟着看向了被所有目光聚集的少年。
时潜嗤笑一声,“你放了她马上逃,我让你十分钟,如果你不逃,我就让你灰飞烟灭,怎么样?”
拍卖厅空气一冷,无数股黑雾再次分散开横冲直撞,尖叫哭喊声中,邪修阴冷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里:“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握在这个小子手里,他们既然是来保护你们的,那就应该为你们牺牲一些东西是不是?还是说,修士就不把凡人的命当做人命,只顾自己不顾他人了?”
何之洲刚把孕妇交到姗姗来迟的赵家人手里,匆匆赶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呸了一声道:“好你个遮着脸不敢见人的丑.逼,有道是相由心生,你这丑东西可真是坏得很啊,这整个大厅里就时小潜战斗力最强,他要是自废功力,那剩下的这些人不就是你的下酒菜,你想切哪个切哪个?真实打得一手好算盘!当我们全都和你一样蠢?”
之前被邪修的话动摇的客人们闻言也反应了过来,是啊,如果这个拍卖厅里最厉害的人失去了战斗力,那他们其他人不就是任人宰割?
...
本来还有些小心思的人纷纷后退,然而还不等他们之后回到有遮挡的地方,就听到一声尖啸,转头看去,才发现之前还站在中间与黑雾对峙的修士之一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黑雾,一张符箓拍下,被黑雾勒着脖子的女人便摔落下去,另一个修士接住女人,快速交到了刚才下来的修士手里。
时潜三人这一次配合得极为默契。
何之洲与时潜吸引注意力,江如练悄悄绕后,趁邪修不备时偷袭,时潜再等邪修分出精力对付江如练时,一把拍下驱邪符,从邪修手里救下女人,与邪修缠斗,而江如练则接住落下的女人,将她交到何之洲手里。
一环扣一环,仅仅只在十几秒内完成。
邪修眼见人质被夺,却也不怒,反而阴森一笑:“这里有这么多人,我倒要看看,是你们救的快还是我杀得快!”
话落,他重新化为黑雾冲入人群。
时潜动作飞快,脚尖点地,一边阻拦邪修,一边以一种复杂手法折叠符箓,一张张符箓落入了人群密集处,最后一张到了何之洲手里,他听到了时潜的传音,“接住,你做阵眼!”
何之洲反应也快,带着女人迅速往人群里一站,接住了时潜的符箓,大声道:“都到我后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