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重庆的考古队里一共有六个队员,随性的还有一个马队,加起来是十一个人负责运输和安保。将近二十人的队伍,在沙漠里却并不安全。
最大的威胁是残酷的自然环境。
高温、缺水、沙尘暴,每一个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但除此之外,他们还要面对一个威胁——土匪。
说起土匪,其实未必是匪。他们不是以杀人越货为营生,而是流窜的盗墓贼,也或者是外国的雇佣兵,他们来到这里为的是盗掘古墓,但是一旦遇上了他们,他们同样不会心慈手软,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灭口,同时还会贪婪地卷走所能拿走的一切,包括食物、水和钱财。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新疆地区尤其是沙漠地带,经常流窜着来自各国的盗墓贼,他们无一不是由武装的雇佣兵和本地的地头蛇相互勾结,因此他们行动诡秘,难以实施有效打击。
冶重庆自然也面临这个隐患。而事实上,他们这一路来已经与土匪有过几次擦肩而过的经历。若不是他们有近二十个人,且带着武器,或许老早就终结在了半道儿上。
这一天,时间已经近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
沙漠里翻滚的热浪可以把人蒸熟。
向导安得利把耳朵贴在沙上,留心聆听。
冶重庆站得远远地,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科考队在烈日下急步走了整一个小时。
昨日的营地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但从它上冒出的火光和浓烟,却叨叨不休地提醒他们,土匪是随时衔尾追上的。
安得利跳了起来,脸色出奇地凝重,望向远方的冶重庆道:“教授!我看是土匪来了,我们没有甩掉他们。”
众人面色一变,齐齐现出惊惧的神情。
“这可怎么办?”几个队员都慌了。
“按理说,他们都已经烧了营地了,为什么还要追上来呢?”安得利纳闷道,“没有了粮食和水,我们在沙漠里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根本用不着追杀。”
冶重庆看到众人茫然若有所失的神情,没有多说,“走吧,我们耽误不起,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找到水源,只要有水源,我们就能活下去。”
营地早消失在后方的地平线上,只剩下一小股黑烟,混和在天空的云里。
火热的太阳,令喉干舌燥,但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水只有一点点,每个人都只有苦忍。
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唯有光秃秃的岩石和平展的黄沙,连续不绝地伸向远方。
令人厌倦的单调景色永远没有尽头,茫茫沙海使人生出不寒而怵的恐惧,即管天气是那样地炎热。
沙粒反射的光芒,令人眼睛赤痛。
“安得利,前面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安得利苦笑道:“有倒是有一个!到了迷宫,便可以歇下来。”
林婉茹奇道:“迷宫?”她联想起了那张地图上一个满布黑点的地方,就在方框的边缘。
“没错,是迷宫,到了迷宫就与你们要去的地方很近了!”
继续行程。
路上他们看到一只骆驼,它已被风化成一堆白骨,脖子奇怪地扭曲着,说明在频死前的无奈挣扎。
太阳终于降在地平线下,整个沙的世界立时转化作另一个天地,滚滚热浪被刺骨的寒风所替代,刺眼的白光被一种美丽的淡蓝色调换了下来。
深 黑得发蓝的天空里,嵌满了恒河沙数的繁星,使人深受这宇宙浩瀚无边所震撼,对于广阔的沙漠也较为忍受得了。
因天气炎热而萌生的烦厌情绪,被倦怠和寒意代替。每个人都咬紧牙关,在夜幕低垂的茫茫荒漠中,一步一步踏着柔软不受力的沙子,向着“未知”的国度前进。
天色愈来愈黑,一百步外的事物模糊不清。
“到了,前面就是迷宫了!”安得利喊了起来。
每个人的神经都被唤醒了。
终于,一行人停了下来。
林婉茹拿来了羊皮水囊,与冶重庆分享。
安得利笑道:“羊皮水囊是不可被替代的宝贝,帆布袋漏水,塑料水壶在炎热下会软化,钢或锡的盛器则磨伤骆驼的两腋,只有这东西好。”
冶重庆望着手中的水囊,表面看上去肮脏不堪,沾满了沙土,不过不知是否太口渴了,水是清甜的。
他目光一扫,每个人都憔悴不堪,林婉茹的嘴唇已经干裂了。
林婉茹默默地喝水和吃着干粮。所有人中唯独她的神态悠然自得,不时仰首望向满天的繁垦,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芒。
这一切都归功于她内心的想象,她幻想着冶重庆可以给与她所想要的所有情感,尽管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的样的感情,既不是父爱,也不是师生之谊又或者是男女之情。她想象着自己可以与冶重庆之间产生超越生死的感情,那将是不受世俗评判的,高尚的感情。
“假若土匪真的追上来,我们怎办?”洛婉如痴痴地看着冶重庆,轻声地问道。
“真到了那一刻,我会死在你前面。”冶重庆的回答,或许会让每一个青春少女心动。
安得利走了过来,掷给了两人几张毛毯,“没有帐篷,只能靠这些了。”
林婉茹缩在一角,口中不时叹气,潜藏着无限的心事。
其他人开始入睡,一团团的黑影,藏在月色照不到的陰影里。
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
冶重庆却早早醒了过来,他叫醒了林婉茹,轻声说道:“估计我们还是没有甩掉土匪,以土匪的凶悍,我们凶多吉少。”
“那我们怎么办?”
“逃,我们必须逃,如果继续一起走,目标太大了。”
林婉茹迷惑地道:“我们俩?我们俩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