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依白其实也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在看自己, 还是在看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宁城。
但无论是哪个,她都看起来不露一丝破绽。她和其他人站在一起,除了那特别出众的长相以外, 可以说是没什么奇特的。
尼克斯校长最后收回了视线,挂耳染看到她, 哭都不敢哭了。
“你看到了什么?描述一下。”校医也走了出来。
挂耳染一呆, 差点直接放弃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了。
可她就是看到了这个小区域里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 她就是看到了这些人后一闪而过的黑影。就连她坐在地上,都是因为她被一张忽然出现的鬼脸吓到。
不然光是改校服的事情,挂耳染一个从小到大就没遵守过校规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吓成这样。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但她害怕的是那些她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东西。在她本来就精神脆弱, 受到了惊吓的时候, 其他人的漠视和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才让她感到了心慌。
背头哥在人群中,看着她的样子仿佛是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他一时间也不敢做出任何反应, 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挂耳染咬着牙,最后还是道:“我看到了,这里有好多人!”
她大声宣布:“你们不用吓唬我, 我没疯,我就是看到了, 我也没有妄想症, 我也不是宣布谣言, 我来这里也就十天时间,不要用你们的规则捆绑我!”
她说得听起来是挺有魄力的, 但腿却在发抖。
其实戚依白能明白她的想法, 她就是想说她只是个玩家而已, 玩家在游戏里难道不该是随心所欲的嘛?玩家难道不应该是恋爱游戏的上帝吗?
这个理念在其他游戏里都是可以说得通的, 唯独在这个游戏里没办法说通。
挂耳染没有找到一个好队友,也没能看清楚局势,等待她的也就只有出局。
“带去禁闭室吧。”尼克斯校长道。
“死不悔改。”学生们唾弃的声音一一响起,哪怕是玩家这会儿也不可能跳出来去保护她。排山倒海的恶意冲着挂耳染而去,让她开始恐惧那个禁闭室。
“不,我不去,我又没错!”挂耳染爬起来,谁料刚起身又看到了一张鬼脸,她捂着胸口坐了回去,隐约觉得这张鬼脸似乎有点像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害怕了,她开始叫唤:“我要离开这儿,退出游戏,我不玩了!”
天空没有给予她任何的响应,一片寂静之后,学生们一个个自告奋勇得向前,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拖了下去。
戚依白在原地站了会儿后,回了寝室。
走之前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打卡时间,距离自由活动所需要的三小时还缺少了五分钟。
她索性多等了会儿,到两小时五十九分的时候按下离开键。
打卡机器提示她距离需要的时间只差一分钟,真的要这样做吗?
戚依白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转头和小九有说有笑地走了。
“你时间到了吗?”小九特地问了一声。
戚依白道:“当然到了的呀,不然我多站那么一...
会儿是为了什么。”
她轻描淡写地问:“难不成会有人想要故意去禁闭室吗?”
“不瞒你说,还真的有。”小九挠挠头:“很久之前有个学生,我也是听说的话,故意违反校规就为了去禁闭室。”
“然后呢?”戚依白问。
小九:“写了好几十封检讨了吧,没有用,下次依旧继续犯。学校似乎也不能拿他怎么办,毕竟我们这里也不体罚学生。”
“他没有妄想症吗?”戚依白问:“不会也是个精神病吧?”
“还真不是。”小九摇头:“起码我听说他看起来一直很正常,也没说见到鬼,也没和空气对话,可能只是叛逆吧……不过他最后死在了禁闭室里,据说是自杀,谁也不知道真的原因。”
戚依白刚想说什么,余光发现小麻花拿着一个水杯走出来,面色有些发白地给自己倒了点烧开的热水。
听到两人的对话,小麻花问:“你们这个学校出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你都没觉得有什么嘛?”
“奇怪?哪里奇怪。”小九的脚步一停,紧接着转过身来用看着挂耳染一样的表情看小麻花:“你不会是同情这些人吧,他们都是违反校规的人,违反校规的话落得什么下场都不奇怪不是吗?”
小麻花被吓到,戚依白轻轻提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偏头笑着道:“你想想我们那儿不是也是一样的吗,不交作业的话就会考零蛋,所有的行为都会带去后果,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小麻花感觉她在提点自己,再对上她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一片如止水的毫无波澜。
她慢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点点头,戚依白又拍拍她的肩膀:“记得再去做一会儿课外活动哦,到了哪里就要遵守哪里的规则。”
“好。”小麻花愣愣得点头。
戚依白又回头和一脸警戒的小九道:“你说我们能不能帮她在外面呆着呀,她这个受伤了要运动也不好吧,看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害怕再被砸到不想出去才畏手畏脚问那么多的呀。”
小九听罢,像是觉得有点道理。毕竟小麻花第一天活动就去了校医室,后来又回到了寝室休养,她不想一个人在外面呆着所以试探试探校规的底线也很正常。
她被戚依白说服,可还是坚定地道:“我们可以出去陪你,但你绝对不能违反校规。”
“我知道了。”小麻花赶紧点头:“我感觉好一点就去。”
戚依白戳戳她:“其实你完全没必要那么麻烦,我看校草和你喜欢的那位玩得挺好的,你就和他一起去嘛,就说想看他们打羽毛球……羽毛球就算再砸到你应该也不会太疼的。”
小麻花知道她是让自己去找一个玩家陪着,而和他们走得比较近,还算明事理的校草就是个好选择。
校草是个聪明人,看起来头铁一根筋儿要追戚依白,其实门清儿,大概是这个游戏里除了戚依白以外唯一一个摸透了局势的人,从开始到现在就没露出过任何一个破绽。
“好。”小麻花答应下来。
戚依白又道:“我帮你看看伤口吧,你鼻子还疼不疼?要不先把纱布摘下来透透气?”
小麻花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主心骨,戚依白说什么是什么。
而且她也没觉得疼了,就好像是没受伤过一样...
。
戚依白便把纱布接了下来,只见除了上面依稀可见斑斑点点的血迹以外,小麻花的鼻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看不出一点问题来。
小麻花一脸惊讶,小九夸赞道:“医生的医术还是这么好,我们受伤找他,都是这么快就能愈合。”
戚依白配合地鼓掌:“好厉害!”
小麻花好不容易才装出开心的样子:“这也太棒了吧!”
明明是在尬吹,小九却很满意。
她又提醒了两人一下记得要完成校规,不要捣乱,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宿舍。
戚依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边督促着小麻花去课外活动,一边自己回了房间。
伤口愈合能是校医的功劳?才有鬼呢。
她拉开自己的袖子,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昨天因为接触了花导致她的手上起了红疹子,但是用过抗过敏药之后很快就消了。
不过她的过敏症状本来也不是特别强烈,戚依白不确定是药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于是她咬咬牙,给自己的手腕上来了一刀。
这一刀刚下去,动作太轻,血还没磨出来宁城就出现了。
他看着戚依白的伤口,显然非常生气:“你做什么?”
“别烦,测试。”戚依白心情不好,这个副本里处处都是陷阱,除了宁城提供的那些以外,几乎没有一个信息是她可以直接拿去用的,她只能靠自己来找线索了。
“测试用得着你?”宁城像是憋着火:“谁告诉你要这样做?谁给的你暗示?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戚依白一恼,直接反手把他摁在了床上:“我告诉你宁城,你哪儿也不许去,一个也不许杀。”
宁城没说话,可能是因为这个姿势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戚依白继续道:“你不是怕我生气么?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让你往北走,你就算是撞墙你也得撞上去,懂?我不让你走,你就站在原地不许动,不许杀人也不许吓唬人,懂?”
她话说这么明白,宁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好。”
顿了顿,他又问:“那杀谁?”
“现在谁也不杀。”戚依白坐了起来,她的胳膊上有点疼,刚刚的刀口在这么剧烈的动作之下总算是承受不住了。
“流血了。”宁城道:“疼不疼?”
戚依白如果但凡有另外一个人能试刀,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她也不故作坚强,直接道:“疼,当然疼。”
但为了能够证明她的猜想,她必须要这样做。
宁城敛眸,白白不让他杀人,他哪儿也不能去。也不能拿药,只能看着鲜红的血液留下来,让他的心一阵阵抽痛。
于是他捧起了戚依白的胳膊,轻轻吹了两下:“呼呼,白白不疼。”
戚依白看着他的动作,感觉他这个副本还真是很不一样,但是她意外的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呼呼也没用,就疼。”戚依白心里想着,嘴上却撇了撇:“我为你受了多少委屈,你还不把真相告诉我藏着掖着,你可真是个坏蛋。”
宁城不知道戚依白具体说的真相是什么,他还以为是说关于尼克斯...
学院的真相。
他道:“说出来就没有用了,就不一样了。白白想要离开这里吗?”
戚依白问:“你不会不允许吧?”
宁城嘴角上扬:“恰恰相反,我一直在等你呢,你一定会自己找出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好不好?”
戚依白没想到有这样的反转。
在前两个副本里宁城的占有欲和这个副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是说他的占有欲消失了,而是他似乎没有强迫戚依白留下。
“……好。”戚依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这么道。
宁城又像是给了阳光就灿烂一样,温柔地道:“其实我记得的不多了,我无法引导你找到真相,也没办法在这里给你提供帮助。我的记忆剩下的不多,只有一些零散的画面,但我知道我在等你,并且会一直等你。”
戚依白有点不自在:“少说几句这种酸溜溜的话,帮不了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
顿了顿,她问:“禁闭室里有什么?”
宁城好一会儿没回答,最后道:“那里很安全,因为没有鬼进得去。”
“包括你吗?”戚依白问。
宁城沉吟片刻点头:“包括我。”
“安全是因为真的安全,还是因为那里有更可怕的东西存在?”戚依白又问。
“你还是这么聪明。”宁城徐徐道:“记不太清了,但总之如果没做好准备的话不要去,尽量避开那里吧。”
戚依白注意到了他说话的方法,他是说没做好准备不要去,而不是说完全不可以去。
可什么准备,怎么准备?
戚依白还要再问时,宁城转移了话题:“饿了吗?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吧,要不要我给你做点什么?”
“你还能给我开小灶?”戚依白眼睛一亮。
食堂的饭菜味道确实一般,不算太好不算太差,对于戚依白这种比较挑剔的人来说也就勉强入口的程度。
她可能是被宁城养刁了,就宁城做饭风格是能吃得开心的。就像是其他人出门吃饭总会说没有妈妈的味道一样,戚依白也会觉得她在别的地方吃的东西没有宁城的味道。
“想吃什么有什么。”宁城道。
戚依白抱着胳膊想了一会儿:“那给我来个火锅吧。”
小麻花回来的时候,抱了一肚子的问号。
结果刚推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子香气。戚依白和宁城围着房间里的学习桌,正在吃着火锅。
戚依白被辣的脸通红,却还是执意要吃辣锅里的。
发现小麻花,她让对方把门关上:“回来了?快来吃。”
小麻花麻木地问:“这个是哪儿来的?”
戚依白道:“我自己带的火锅底料。”
“我信了。”话毕,她火速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了两双筷子:“吃饱了再说!”
一顿饱餐下来,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两人靠在椅子上,一鬼将剩下的东西收拾了,不忘问戚依白:“感觉怎么样?”
“挺好。”戚依白吃得时候没收敛,吃完了反而变了个样子一样,矜持地...
夸赞了一句:“勉强可以入嘴吧。”
“我觉得太好吃了!”小麻花夸赞道,一整天的疲惫在这一顿热乎乎的火锅下肚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怎么担心也不能阻止人干饭,再说了,天塌下来还不是有戚依白顶着呢么?
想清楚后,她也不再愁眉苦脸,开始放轻松。
越紧张越出错嘛,不如别想那么多,让厉害的人去带领他们前行就好了。
“那我下次再修正一下配方,尽力更好。”宁城道。
小麻花看了满意的戚依白一眼,算是明白了,反正自己的意见是一点也都不重要,人家就想听戚依白怎么说。
她一脸“磕到了”,到嘴边的那些疑问也不问了。
戚依白让宁城离开后,抬起胳膊看了一眼,上面的伤痕果然不见了。
她虽然动手很轻,但也是见血了的,按照正常程序不做任何包扎处理的话,起码也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结痂愈合。
可这才几个小时过去,手臂上久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戚依白明白,校医其实就是一个摆设。
看起来似乎是拥有很高的地位,能够救死扶伤,甚至可以让伤口迅速痊愈,但实际上到达这个学校里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看病。
所以整个医务室才看起来那么有违和感,因为学生们的心需要稳定。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不会看病,这逆天的自愈能力,究竟是因为学校还是因为他们自己?
戚依白想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已经感受到了在这个游戏里存活十天的难度,前三天恐怕就会刷下来一大帮子玩家,而后面的玩家纵使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也有可能会在一些细节的位置翻车。
同样,恋爱在这个游戏里的位置一样很有意思。要么你选择和一个鬼恋爱,让他给你提供信息。要么你选择一个活人同学,让对方保护你。
按照这个游戏以往的操作来看,把同学的好感度刷得越高,对方大概也就越不会怀疑你。
比如戚依白和小九,起码目前来说她觉得小九要好说话了很多,和其他的学生相比也没有那么偏执。遇上戚依白和小麻花态度不明确的情况下,她并没有直接表现出厌恶,只是心里有了质疑。
戚依白意识到,一般的套路来说,玩家想要活到最后就得拼人员。
玩家需要保证有足够多的学生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说话,才有可能给自己做伪证在要暴露的时候帮自己一下。
但戚依白不想这样搞,好人缘很重要,但是攻破这个副本依旧重要。她不要单纯的活过十天,因为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假结局,她想要找到那个真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