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初晨的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在地面画下指宽的小格子。
床榻上罗帐低垂,榻边摆着一双鞋, 显然还有一人正在酣睡。
雪点和霜汐站在门口, 眼看日头越升越高,心下不禁有些着急:“姑爷都起来跑了一圈、练了字、用了膳,现下, 在书房看书也有段时间了, 咱们少爷怎么还不醒?”
“好姐姐, 别说了, 我也着急,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午膳时候了,少爷要是还不起……”
雪点壮着胆子:“要不我们进去叫?”
“姑爷说过, 让咱们少爷先睡的,这一进去, 不仅惹恼了没睡够的少爷,还忤逆了姑爷,不行。”霜汐道。
“叫也不行, 不叫……少爷就错过午膳了, 幸好姑爷的祖父祖母师父都没在,不然看到这场面, 可不得觉得咱们姑爷太骄纵了。”雪点小声嘀咕。
“小点声, 再过一盏茶的功夫,要是少爷还不醒, 咱们就进去叫人。”霜汐终于下定了决心。
“嗯, ”雪点跟着点头, “好歹不能错过跟姑爷一起用午膳。”
东风轻拂, 透过开了一道小缝的窗户,将罗帐吹出阵阵涟漪。
床上的人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正准备翻个身继续睡,腰腿处的酸痛感清晰传入头脑,酣睡之人一个激灵,忽然瞪大双眸,彻底清醒过来。
乔影看着稍有些陌生的帐顶,本该生出习武之人下意识的戒备,可他却懒洋洋的,从头发丝到手指尖都一动不动。
——他很安心。
即便这里对他来说完全陌生,即便他现在腰腿酸痛,某处还有过度使用的肿胀感,要是此刻有人图谋不轨,他怕是没多少还手之力。但那股内心深处蒸腾而起的踏实和安宁是真真切切的,让他想要继续赖在被窝里,一动都不动。
这是何小公子的院子,他的房间,他的床。
想到这里,乔影将头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片刻后,乔影忽然掀开被子起身,叫到:“雪点霜汐,更衣。”
外头俩丫鬟听到这句话,宛若重罪犯得到赦令般,赶紧端水进去,伺候少爷穿衣洗漱。
乔影穿好衣服,目光瞥见水盆,昨晚某些片段记忆乍然涌上。
——何小公子本想叫他梳洗,但他那会儿真的累得不行,眼皮宛若千斤重,死缠着不想动。最后,何小公子无奈的抱起他,用布巾蘸水后拧干,给他擦了身子。
还、还换了亵衣。
意识回笼,乔影看看铜镜中的自己,耳垂又开始泛红了。
雪点和霜汐自然看到了少爷的情绪变化,也大概能猜到他为何突然脸红,正要抿唇轻笑,乔影忽然转头,几记凌厉的目光扫过,俩丫鬟瞬间正经的不能更正经,为他梳好头发,打理好发冠。
何似飞正好在这时进屋,见雪点还要给乔影描眉,道:“不用了,你俩先出去。”
雪点和霜汐立刻起身出去,很有眼色的带上房门。
何似飞一进来,乔影身体就有点僵,保持着对镜梳妆的样子一动不动,直到何似飞走到他身后,直到,铜镜中出现何似飞的脸。
“不用描眉,这样便很好看。”
乔影微微放松,背向后一倒,靠在何似飞怀里,道:“早上起来拜父母牌位时,还是描了的。”
“那是要祭拜,”何似飞道,“寻常时候,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在乎虚礼。”
“那你觉得我画眉好看,还是不画好看?”乔影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何小公子,倾身凑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何似飞半垂着眼帘 ,任由乔影亲。
他想,这个问题,要是顺着问话人的思路回答,就是一道送命题。
所以,对于这种题目,能省则省,能略则略。
一吻结束,乔影气息有些不稳,原本就酸痛的腰杆儿更是不想使劲儿,索性扭了个身趴在何似飞身上。
何似飞抬手在他后颈处按了按,早上起身时,那儿青红一片,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
何似飞没收着手劲儿,指尖落下的地方,让乔影身体瑟缩之余,又觉得格外舒坦,像被人撸舒服了的大猫一般,乖巧的用侧脸蹭蹭何似飞的脖颈。
“你怎么知道我哪儿酸。”乔影困意未消,嘀咕询问。
“猜的。”何似飞声音淡淡,手上动作却一直没停。
直到石山谷叫俩人去用膳,乔影起身,总感觉自己有个问题没得到答案,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是什么问题。
吃完饭后,何似飞将这些日子他的各项进账,还有婚宴时收到的礼单都一并交给乔影。
“家产微薄,夫郎若是嫌弃,”何似飞顿了顿,道,“那我只能努力赚钱了。”
乔影笑道:“嫌弃什么,我嫁给你,又不是嫁给你的钱。”
他随手翻了翻账本和礼单,道:“账本数额整齐,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先整理礼单,一一登记入库,届时其他人家中有红白喜事,也能照单给人送礼。”
他说这些话时,浑身散发的自信和轻松,完全具备“当家主夫”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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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似飞自打朝考后就领了假,近日新婚燕尔,即便人在京城,也不打算去翰林院当差,只是偶尔写写文章,给书社投稿,再不济就帮书社审一审稿子。其他时间便陪着乔影整理礼单,说些过往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