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电动车, 电量不足,得靠她使劲蹬,特别费劲。
莫名其妙。倪燕归抱住陈戎的手臂, 质问他:“你见过这个女孩吗?”
“没有。”陈戎更疑惑,“她好像很害怕男性?”
“可能是。”她掐起他的脸, “但你是温顺乖宝宝,有什么可怕的。”
她牵了他就走。
到了路口, 等交通灯的空档。陈戎回过头。
女孩的三轮车停在一个路灯柱。一个男生牵过她的车, 听她说了几句, 转头向这边望过来, 正好对上陈戎的目光。
那是朱丰羽,他冲陈戎挑了挑眉。
陈戎感觉,手上被拽紧了。
倪燕归仰头问:“戎戎,我送你去车站, 好不好?”
陈戎轻笑:“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你别去了。来回奔波,很麻烦。”
天空的红霞像是油彩, 没有雨水的征兆。但这座城市里, 有时天上挂大太阳, 也会倾盆大雨。她没有伞,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好想陪你走走。”
他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坐车上也能和你聊天。”
“网上聊天没有你的体温啊。”她把脸蛋凑上去。
他和她贴了贴脸:“下周见。”
*
南方的雨, 说下就下。没有前奏,一来就是豆子大的雨点,“叨叨叨”敲在玻璃上。淌起一股股水流。
丁建龙站在窗前, 望着楼下的人群匆匆跑过, 没有伞的人聚集在商铺的雨蓬下。
丁建龙得过金腰带的奖项, 是这家格斗馆的主教练。各行各业竞争激烈, 方圆五公里以内就有五家格斗馆。大多不是单一的拳击训练,而是涵盖了各项格斗技术。商家们花样百出,好比丁建龙,他在点评网站开设了一个“暴击沙袋”的团课。团购的时间比较晚,八点过后。
格斗馆和健身房不一样,来练习的会员目的性很强,人也比健身房的少。遇上大雨,馆子里空荡荡的。
丁建龙松了松肩膀,正要去收拾拳套。
门外有个人进来。
少年把伞放在门口的大桶里。他沾湿了裤脚,衣服下摆也被淋湿,贴着窄腰。
丁建龙是练家子,对颀长挺拔的身材见怪不怪。在他眼里,少年的那张脸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线条明锐冷漠,攻击性极强。
少年来的时间很固定,半个月一次。他话少,不需要教练的指导。他来这里,把团课项目展示得淋漓尽致——暴击沙袋。
丁建龙没有见过少年的笑,他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先是挥手,然后亲切地打招呼:“Hi。”
少年不爱理人,冷眼藏着碎冰渣子,很亮,也很尖锐。
丁建龙发现,最近少年的拳法有了改变。从前,少年大多用直拳和勾拳,后来练上了踹腿、横打腿、蹬腿等等。这不是拳击的招数,偏向了散打。
少年不是为了听课而来,和教练全程无交流。他全程沉默,对一个沙袋集中攻击。
另外两个教练没有学员,他们和丁建龙打招呼,说到楼下吃完饭...
再上来。
两人一走。丁建龙的耳边连雨声也没有了,他觉得自己只听见拳套和沙袋撞击的声音,“砰砰砰砰”,非常坚实。
丁建龙到了少年的身边。
少年瞥他一眼,又击出狠狠的一记直拳。
沙袋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上面的绑绳跟着扭转。
丁建龙问:“不错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练拳的?”
他不是第一次问这话,但少年是第一次回答。他有一把清越的嗓音:“初中。”
丁建龙:“有几年了啊,练得相当不错。”
少年快速挥出两拳。
换作平时,场上只剩丁建龙和少年,丁建龙不会说话,因为太安静了。今天,玻璃不停被雨水冲刷,就算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会冷场。他继续说:“能坚持练这么多年,是兴趣吧?”
少年:“说不上。”
丁建龙惊讶了:“不是兴趣?是想进职业赛?”
“我的兴趣是沙袋,不是拳击。”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少年从不参加理论或者实战课程,而只报了“暴击沙袋”这个项目。
沙袋是格斗术的训练道具,但从某个方面来讲,这也是一项发泄的运动。
这个少年不间断地来发泄,可见压力山大。
对丁建龙来说,少年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他起了怜惜之心,灌输心灵鸡汤,说:“后生仔,疏解压力的方式之中,暴击沙袋属于治标不治本,想要达成和解,还是要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少年的拳头击在沙袋上。
丁建龙听不到空心感,这是实打实的力量。诺大空间,拳风猛烈。
丁建龙查了查自己的外卖单:“吃了晚饭没,要不要叫个外卖,吃完了继续打。今天人少,不给你算时间了,想打就打个够吧。”
少年说:“不外卖,我九点走。”
八点来,九点走。少年从不缺席,这是一个自律到极致的人。
丁建龙观察,少年的拳法腿法有他的门路。丁建龙说:“报一门课程,能更上层楼哦。格斗的技巧还是需要有人指点迷津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自讨没趣。
外卖到了,是披萨。
丁建龙凑到披萨前闻了闻,他屡战屡败,又冲少年喊:“要不要吃披萨?”
少年:“谢谢,不用。”
等丁建龙吃完了披萨,少年已经脱了拳套,慢慢解下手上的绑带,准备要走。
丁建龙拿出会员登记册:“留个联系方式?”
仔细数数,这句话他说了不下十次,每次,少年都回以一记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