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因为那句“亲爱的沈”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重新看了眼手机屏幕。
没有联系人备注,电话号码来自国外。
那边的人大概是很高兴,并没有察觉这边的安静,自顾自道:“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你一定猜不到,我在来Z国的飞机上。”
对面顿了顿,大概是在看表,“现在距离起飞还有十分钟,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了,噢,真为你感到高兴!”
江叙:“?”
一点也不高兴的江医生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走出去敲了敲沈方煜的门。
水声骤然停下来,沈方煜隔着水汽的声音空旷而模糊,“怎么了?是谁打的?”
“你国外的好朋友明天要来找你,通知你一下。”
他特意咬重了“好朋友”三个字,带着几分微妙的气闷。
“我哪儿有国外的好朋友?”沈方煜懵了。
而江叙明显没打算理他,他把沈方煜的手机连带着他的枕头一起丢到沙发上,十分没情面地把沈医生撵了出去。
遭受无妄之灾的沈方煜躺在沙发上,非常不甘心地打开通话记录,打算看看是哪个好朋友害得他被迫睡沙发。
然而那个手机号没有备注,只显示号码来自国外,沈方煜拨回去,显示已经关机了。
“诈骗电话吧?”
沈方煜相当郁闷地睡了一整晚,就在他琢磨江叙最近孕期这个脾气是不是越发离谱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那个让他被迫睡了一夜沙发的“好朋友”。
次日傍晚,济华医院妇产科2号办公室的门被骤然推开,热情洋溢的棕发男人一眼就认出了沈方煜,神采飞扬地打着招呼道:“沈!”
“艾伯特?”沈方煜愣了愣,“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这个名字,办公室里的众人都纷纷望向这个外国男人,很显然,艾伯特这个名字他们都不陌生,前不久,他们才刚刚观摩了他的手术。
注意到大家投来的目光,艾伯特绅士地笑了笑,然后对沈方煜说:“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Z国是我环球旅行的第一站。”
见到沈方煜有些疑惑的目光,艾伯特欣欣然地点了点头,快乐地耸肩道:“你猜的没错,贝克先生醒了,并且已经离开了ICU,所以我现在是自由人了。”
他看了眼办公室的表盘,“不出意外,还有半个小时,S国的发言人和贝克先生就会一起对大家做出完整全面的交代……至于我,我的责任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只想休息休息,调节一下我那差点破碎的心。”
*
江叙回办公室的时候,明显发现今天的办公室要比平时热闹许多,大家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显得十分热情。
他瞟了一眼沈方煜空着的座位,问于桑:“怎么了?”
“S国那个病例救活了!”于桑把手机上的报道给江叙看,“据说是因为血栓差点没救过来,现在估计再过阵子就能出院了。”
S国的报道词相当不谦逊,一直强调事发突然手术难度高,又数次表示他们的政府和医疗部门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才让患者恢复了健康,倒是没怎么提到做手术的艾伯特医生。
不过显然,就算他们不提,济华医院的医生们依然会记得这个名字。
“而且刚刚艾伯特医生居然来了我们这里!”于桑说:“他还说他要来咱们国家旅游...
。”
“艾伯特?”
“对,”于桑说:“他好像和沈方煜很熟,刚我听艾伯特好像还在约他晚上一起吃饭,还说他给沈方煜带了礼物。”
江叙忽然想起来昨晚那通电话。
因为艾伯特的手术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他没有刻意记过他的声音,昨天一时也没听出来电话里的是谁,这样想来,或许给沈方煜打电话的就是艾伯特。
江叙掐了掐眉心,为自己昨晚莫名其妙的脾气反思了一秒。
“他们去哪了?”
“休息室吧,”于桑说:“沈方煜衣服都没换,应该没走。”
休息室里,艾伯特接过沈方煜递给他的咖啡。
“你为什么不加糖?”艾伯特撇了撇嘴,“你不觉得这很难喝吗?”
“……”沈方煜递给他两个糖包,没帮他回顾这人前不久借苦咖啡消愁的模样。
“所以你还是执意要自己来做手术?”艾伯特刚刚已经和沈方煜就手术聊了很久,也得知了他的打算。
“是。”
“比起素昧谋面只看过他一台手术的Kenn,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的能力,”沈方煜说:“把我的患者交给他,我不放心。”
艾伯特沉思了一会儿,对他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也不愿意听我的劝告,我再多说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在这样的压力下,你还敢接这台手术,我很敬佩你,沈。”
旁人这样的捧杀的话太多,难免让人心态不稳定,故而沈方煜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关心道:“贝克先生的后续治疗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目前和贝克先生商议的方案是切除手术暂缓,先用雌激素抑制药维持一段时间看情况。”
他向沈方煜建议道:“如果到时候你开腹之后发现情况也不好,我建议你可以参照这种做法,取出胎儿之后暂时放弃切除器官,先用激素抑制剂调整一段时间,再找机会完整进行切除,不要求急。”
“好,我记住了。”
艾伯特把糖加到咖啡里,忽然换了话头对他道:“我打算在Z国待一个星期左右,沈,你有兴趣陪我好好逛逛吗?”
“我得上班,”沈方煜从手机里导出排班表给艾伯特看了一眼,“你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安排最好的导游。”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艾伯特说完,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礼盒,“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愿意来探望我,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无聊得都快发疯了。”
沈方煜不是为了探望艾伯特才去的,这一点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故而他把礼盒推了回去,礼貌笑道:“不必客气。”
“收下吧,这副袖扣和你很相衬,我很期待看见你带上他的样子,”艾伯特暧昧地笑了笑,“所以你考虑好了吗,今晚是否愿意与我共进晚餐?我很期待和你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聪明人的暗示点到为止,沈方煜愣了片刻,骤然明白了他这一番操作的言外之意。
他想起最初和艾伯特聊天的时候无意谈及了婚姻与家人,艾伯特就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要做一只自由飞翔的鹰,没有任何人能将他束缚。
他当时以为艾伯特的意思是他向往独身主义,现在大概明白了……就是给“见一个睡一个”换了个好听点的说辞。
只是他没想到艾伯特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我没有这种爱好,抱歉。”沈方煜站起身,拒绝道:“很感谢你之前为我提供的资料,但我并不喜欢用这种方式作为回报。”
“噢,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像你索要回报,你不用担心。”
艾伯特继续道:“只是各取所需而已,这...
不会对我们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明天之后,我们应当也不会再有任何这方面的联系了,我是追求新鲜感的人,我想……沈,你应该也是。”
江叙刚推开休息室的门时,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正要开口拒绝的沈方煜听到门响,下意识看过去,然后就对上了江叙的目光。
艾伯特也看过去,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全然不知危险将近地问候道:“你好?”
江叙:“……”
来之前江叙还在为自己昨晚是不是误会了艾伯特而反思,今天艾伯特就直接明明白白地向他证明了这绝不是误会。
见江叙没有第一时间做自我介绍,艾伯特转而偏头去问沈方煜:“这位是?”
“这是我的——”
“Partner.”
沈方煜的介绍尚未出口,江叙直截了当地在他面前表明了两人的关系。
“Partner”在大多数语境下指代两性关系时,可以理解成关系稳定正在同居的未婚恋人,要比“Boyf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