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没人还能再说出话。虽然有不少人在自己的虚拟空间或电脑前放声辱骂,但直播里只能听见‘大葱卷’在旁边嘀嘀呱呱捣鼓机械、监狱外大河滔滔与‘饭炒蛋’粗重的呼吸声。
那呼吸重酝酿着沉重的愤怒与杀意。
片刻之后,‘饭炒蛋’猛地起身, 焦躁的在这除一面铁栏杆外完全密闭的牢房监室内大步转了好几圈, 最终忽然停步, 重重践踏在地上的淤泥里。
泥点飞起, 泼在他早被泥水糊满、干涸了一层又一层的裤腿硬壳上——“他妈的……就是这样的!这个世界!垃圾世界!!让有美德设定的人都要去死、再亮的太阳都只能熄灭的世界!!!”他怒吼着, “垃圾!都是垃圾!!!恶心啊!恶心!!!”
【我竟玩不起什么梗】
【想想我老婆, 我哭的很大声】
【换平常我该说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但是现在。。。】
【现在我就是比较朴素的想炸教国】
【炸教国!炸教国!!】
‘饭炒蛋’的怒吼并没有招来鬼知道在哪儿的监牢守卫报复。可能是因为听习惯了。这两位自从被关进来就开始每日消失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出现,遂中气十足的现场表演玉音放送……
不过, 鉴于他们如果离开这个牢房的话,每远离一米人质就会自动被远程共鸣法术弄死一个,倒也没人担心他们逃跑。
君子可欺之以方。
虽然玩家不算什么君子, 但只要被抓稳了痛点, 谁都可以欺之以方。
于是,唯二回应了‘饭炒蛋’咆哮声的,除游戏舱的健康提醒外, 就是‘大葱卷’了。
“轻松点儿,”‘大葱卷’低着头, 搓完了手里的简易炼金物品, 缓缓道, “等我这波炸弹搓完算好承重位他们都得死……”
“我们根本不能出这个牢房……”‘饭炒蛋’颓然坐了回去,“如果我们出去, 他们就真的没了。这游戏不自动回刷NPC的。”
‘大葱卷’又沉默下去了。他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会儿之后, 平复了心情的‘饭炒蛋’道:“真正用来献祭的只有‘痛苦之子’, 而一个被献祭的痛苦儿童, 就要十个普通儿童用来衬托……”
“我不知道,在仪式结束后,那些普通孩子都到哪儿去了。”
“因为被追杀的太紧,在第一次找到献祭仪式地点时,我只有三十级,连靠近都不可能。那时候的我还是太弱了……而三测也快结束,整个教国里只有我和阿卷两个玩家,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我甚至连仪式场都没能靠近。它的防卫过于森严,随便一个守卫小怪就是四十级以上的职业者。各国职业者都有自己防备潜行者的方法。”
“但在仪式结束后,我偷听到了一段对话。”
‘饭炒蛋’拉动进度条,播放了一段视角只对着一片光洁白石墙的录像。
当然,这里的重点在于背景录音内容——
那先是关门的声音、衣袍窸窣的声音,还有两个不同重量的脚步声。
那似乎是一成年一少年的两个神职人员,他们走进了同一个房间。
片刻之后,一个犹疑的、茫然的、恐惧且不确定的少年声音小声问:“父亲,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成熟温柔而足令常人安心的声音笑了一声:“为了世界的安宁。”
“可……可那些都是和我差不多年龄的人啊……!!”
“我们向他们的家庭给出补偿了,我的儿子。”
“可所谓的‘补偿’就能换来一切吗……?这都是人命啊……教义里不是说,人命比最珍贵的宝石更珍贵吗??”
“那都是假的,孩子,那只是为了让人们相信自己是被保护的那一个。更何况……这世道,人命并不值钱。我们给了他们那么多,足够他们享受一千年富贵,只是带走几个生命的副产物,仅此而已。”
“…………您是要告诉我,我们的生命比那些‘供品’更珍贵吗?如果一定要有孩子去死,那为什么不是我,而是他们?”
“不,好孩子。我们和他们唯一的区别,仅在于我们掌握了权力。而为什么那个牺牲者不是你……”那个成年的教士笑了笑:“如非意外,神职人员的后裔不会被选为被献祭者。”
“……为什么?”
“因为权力。让柯瑟尔波德二世也要服软的权力。”
【敲,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有这么个爹】
【绝了,这爹还挺清楚自己在干啥子的……】
【柯瑟尔波德二世是谁??】
在那之后,两人又对话了几句,这令人不知如何评价的父亲就把还留存着珍贵良心的孩子打发去诵读经文了。
当听众们刚想放松下来、而蹲墙角的‘饭炒蛋’也准备离开时,又是‘吱呀——’一声,那成年人似乎从另一边出了门。
“如您所料——我的孩子正面临一场信仰危机,主教。”他对着某处小声说。
【???告密??】
【?父慈子孝了属于是】
【真不是人啊,祸害完别家孩子就祸害自家孩子】
视频里的‘饭炒蛋’明显精神一振,不要命的悄悄探头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那穿着教士服、披着比普通地区教堂神父更高级披帛的男人竟正对着他手里一块巴掌大的石盘说话。
那石盘通体雪白,被奇异的魔动机械包裹,中心似乎镶嵌了什么能发出蓝色冷光的东西,在他说话时一直亮着微弱荧光。
——那或许是个魔动机械对讲机之类的东西……但在此之前,‘饭炒蛋’从未在其他人手中见到过它。
【草生,怪不得之前蛋总说“教国的魔动机械很发达”】
【这造型还蛮酷的……】
“现在,我把他打发去静室里学习了。请问我该什么时候把他送过去?”那个‘父亲’问。
他说完话时,荧光石盘沉默片刻,蓝光再度闪烁起来,随对方的音节而发声:“明天中午。”
“……什么中午?”一个稚嫩而茫然的声音传来。是那个孩子。
他抱着一本书,站在自家门口,茫然的看着他的父亲,问:“什么中午……?父亲,您要带我去哪里?”
【???傻崽别出来啊!!傻崽快跑啊!!!】
【这是tm要带去洗|脑吗???】
【快-逃-!!!】
他的父亲愣了一下,白石盘忽然闪光:“今晚也行。”
“……”那戴披帛的教士深呼吸,“是的,主教大人。”
旋即,他收起石盘,转身看向他的孩子。
“你在思考一些不该思考的东西……孩子。”他说,“所以,我需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想都不能想吗!】
【这tm算什么……焯……】
【很快结束,他要带这个崽去做的是一个‘进行性’的事?】
【快逃啊傻崽呜呜呜】
‘饭炒蛋’的视角明显往前动了动,他似乎很想冲上去做些什么,但现在事情不明朗,他不能轻举妄动。
而那个孩子——那个聪慧的、文静的孩子,在他的父亲靠近时,他却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
他只是仰起头,道:“父亲,我十四岁了,我有我自己的思考。您知道的。您一向尊重我的知情权与自我……不是吗?现在,我想和您谈谈……”
他以一个‘人’的身份,向他的父亲发出了一个申请。
“……只是一会儿。”他说,“我向您保证,不论您是想我去做什么,在那之后我都会去做的。失去一些东西,思想或生命之类的,没关系。我知道,您或许也经历过。”
他认真的说。
“在那一刻到来之前,爸爸,我们进屋谈谈,可以吗?”
【…………好聪明的小朋友】
【好家伙,真的是聪明,单看台词内容完全看不出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
【呜呜呜呜】
沉默的僵持片刻后,两人终于还是一起进了屋。
‘饭炒蛋’的视角也沉默片刻,就像个莫得感情的摄像头录音笔一样缩回了原位。
“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们是好人,我们却要和他们作对?”孩子问。
“因为卑鄙能让我们活下去、让世界稳定存在。而高尚的,都死了。”父亲答。
“就像以往每一个‘美德者’吗?”
“是的。”
“比如柯瑟尔波德二世?”
“……是的。”
【?这个柯瑟尔波德也是‘美德者’??】
【好家伙……】
“父亲,按照年龄算,您当初也是受柯瑟尔波德陛下庇护的孩子……”
“……”
【好家伙,不愧是和我大老婆一样的美德者,在这样的传统下庇护孩子】
【呜呜呜呜这帮美德之人怎么天天干这种螳臂当车燃烧自我的事儿……】
“做出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吗?”
“我只能说,它意义重大。”
“即使要把自己放在脱离‘人’的立场上?”
“是的。”
【敲,到底是什么意义才能让人抛弃自己人的身份与良知?!】
【说不定他们还觉得自己做得对呢……】
【强烈建议公测玩家去淦了教国算了】
【今天,你造反了吗?】
【造了造了,明天继续】
“即使这样可能引来猎杀者?”
“现在不是以前了,孩子……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猎杀者会来和我们作对了。迦伦·昂希斯与加兰德·罗斯戴尔、维斯林·柯瑟尔波德那些人一样,都是珍贵且不可复制的。”
【嗯??这关我二老婆什么事儿……】
【‘猎杀者’,这是在说我二老婆吗?】
【我:渐渐露出智慧的眼神】
【话说你们之前注意到官方给我二老婆的称号了没,哇靠,真的恐怖】
【什么什么?我没注意】
【[黑暗之敌][猎杀者][死亡漫步者]←我拉了一下之前的录播看到的,出自之前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