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意撇了撇嘴:“这么辛苦,也没见他补贴多少家用,还不是要花你的嫁妆。”
“小老百姓,本就赚得不多。”阿欢失笑。
“哪是赚得不多,分明是他不务正业,整日闲散度日,”徐如意轻哼一声,“要我说,你还是同他和离算了,反正安州民风开放,再嫁也不难。”
“哪有你说得容易,就不说别的,官府规定夫婿必须犯了大错,女子方能提和离,他不过是懒了些,即便我要和离,只怕官府也不退婚书。”阿欢与徐如意打趣。
“可是……”
“如意,”傅知宁突然开口,“我还有几块猪油糖,你帮我吃了吧。”
徐如意轻哼一声接过,不再提此事了,阿欢感激地看了傅知宁一眼。
三人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阿欢夫君之前到家。
阿欢一看见自家夫君在院里坐着,赶紧往厨房走:“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做饭。”
何生正要发火,看到她身后的二人后立刻喜笑颜开,连忙起身施了一礼:“问两位小姐好,今日难得来一趟,不如留下用膳吧。”
“不必了,我们也该回了。”傅知宁微笑道。
徐如意直接无视了他。
何生也不恼,还是殷勤地继续劝:“还是用过饭再走吧,刚好我今日买了半只鸡,叫阿欢给你们做栗子炒鸡如何?”
“真的不用了,”徐如意突然道,说完忍了忍,还是补充一句,“阿欢今日手受伤了,大夫说不让沾水。”
何生顿了顿:“啊……受伤了呀,那我得给她买些红糖去,多少也得补补身子。”
说完,还心疼地看一眼厨房,却没将正在厨房里洗菜的阿欢叫出来,徐如意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还想说什么,却被傅知宁拉走了。
回去的路上,徐如意还在愤愤不平:“那个何生,当真是半点都不爱惜阿欢,阿欢也是的,平日看着那么精明的姑娘,就在婚姻大事上犯糊涂,拿个臭石头当宝贝。”
傅知宁扯了一下唇角:“不管怎么说,阿欢只要跟何生是一日夫妻,你就不能像方才一样给何生甩脸子。”
徐如意不服气:“我是为朋友抱不平。”
“你抱完不平是舒服了,阿欢呢?”傅知宁反问,“一来要听朋友说自家夫君的坏话,二来还要承受夫君被轻视后生出的怒火,她又做错什么了?”
“我敲打他几句,他日后说不定就对阿欢好了。”徐如意蹙眉。
傅知宁好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那样的人,听了你的敲打,只会疑心阿欢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绝不会反思自己。”
徐如意噎了一下,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傅知宁放缓了神色:“我知道你气不过,可也该尊重阿欢的决定。”
“……那就看着她这般委曲求全?”徐如意蹙眉。
傅知宁叹了声气:“不然呢?你强押着二人去和离?”
徐如意沉默,半晌赌气般看向窗外:“那我以后再也不管了。”
傅知宁笑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徐如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等到家,便已经消气了。两人姐俩好地下了马车,先鬼鬼祟祟地跑回屋里换身衣裳,再端着京都大家闺秀的姿态慢吞吞地走进饭厅。
冯书和徐正已经在厅内等候,二人一踏进屋里,冯书便头也不抬地问:“又去哪疯跑了?”
...
徐如意脚下一顿:“哪也没去啊,一直在屋里研究绣活儿呢,对不对知宁?”
说完,就拼命朝傅知宁使眼色。
傅知宁嘴角抽了抽,想说这种事怎么可能隐瞒得住,还不如老老实实回答。
可惜徐如意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傅知宁也只好配合:“是啊,没出门。”
徐正闻言忍住笑意,招呼二人坐下。
傅知宁和徐如意乖乖坐好,还未说些什么,就听到冯书慢条斯理道:“既然研究绣活儿,那想来也算有点心得了,再过三个月便是我生辰了,不如你们一人绣一副山水图给我拜寿如何?”
“……山水图少说也得绣几个月吧?!”徐如意惊讶地起身。
冯书面无表情:“我可以等。”
徐如意:“……”
一片安静中,傅知宁诚恳认错:“对不起舅母,我们错了,我们今日跑出去玩了。”
徐如意每逢这种时候,脑子都转得极快,闻言也赶紧跟着认错。冯书冷哼一声,这才勉强放过二人。
一家人总算能安安生生吃饭了。
徐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亦是有说有笑。徐正给傅知宁和徐如意一人夹了根鸡腿,笑呵呵道:“多出去走走也不错,知宁自打来了安州,瞧着有精气神多了。”
徐如意闻言赶紧扭头打量,看了半天后开始泛酸:“……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晒黑?”
“可能是因为我出门经常戴帷帽吧。”傅知宁回答。虽说安州没有京都那些规矩,可她这张脸实在太招眼了,所以去人多的地方时,还是会按照在京都时的习惯行事。
徐如意撇撇嘴:“那我下次出去也戴帷帽。”
“你黑难道是因为没戴帷帽?”徐正反问。
徐如意当即扭头:“娘!”
于是徐正毫不意外地收获了自家娘子的一声斥责。
一家人气氛极好,聊完安州的事,又提到了京都。
“听说你爹昨日又来信了,可是催着你回去?”冯书问傅知宁。
傅知宁点头:“他要为我相看夫家。”
冯书点了点头:“你今年也二十有余了,是该相看夫家了,不过你爹一个男人,不好多操心这些,估计最后还是会交给周蕙娘。”
“那怎么行,她对知宁根本不上心,只怕相看的时候只重门第,品性相貌年龄全然不重要了。”徐如意顿时不悦。
冯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一时没有反驳。
徐正闻言皱起眉头:“那怎么行。”
“眼下如意也该说亲了,一个是挑两个也是挑,知宁你若信得过我,不如由我来操办如何?”冯书看向傅知宁。
往日傅通提起婚事,傅知宁习惯敷衍过去,可今日面对舅母认真的眼神,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敷衍了。
她沉默片刻,到底还是袒露些许心声:“我实在没有想过成亲的事。”母亲去世前年纪小,没有功夫想,母亲去世后她与百里溪做了交易,没资格想。
她自觉即便已非完璧,也不低人一等,可世道如此,她不愿见到夫家厌恶的眼神,更不想听那些难听的话,所以从未想过成亲的事,可不成亲,似乎又是另一种不可能。
“再等等吧舅母。”傅知宁叹了声气。
冯书也不逼她:“那便再等等。”
“那你可要回京?”徐正问。
傅知宁歪着头看向他,打趣:“舅舅要赶我走了?”
“怎么会,你可别胡想,”徐正连忙摆...
手,“舅舅巴不得你多待个一年半载的,更何况如今京都乱得很,你回去我也不放心。”
傅知宁顿了顿:“怎么乱了?”
冯书和徐如意也看向徐正。
徐正叹了声气:“倒也不能说是乱,只是东厂突然翻旧账,抓了不少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官员,罚的罚杀的杀,闹得京都人心惶惶,谁也不知下一个办的是谁。”
听到‘东厂’二字,傅知宁拿着筷子的手一颤,竭力镇定后看向徐正:“那我爹……”
“你爹没事,他就算想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也得有那个机会才行啊!”徐正啧了一声,随即又皱起眉头,“你说这百里溪究竟想做什么呢?”
傅知宁尴尬一笑,最后一点胃口也没了。
或许是太久没听到京都的消息,当晚她便做了梦。
梦里,她拼命跑在山林里,百里溪骑着高头大马在后面追,直到将她逼到悬崖上,两个人才停下来。
“继续跑啊。”百里溪慢悠悠地开口。
她惊慌地看着他,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终于脚下一空摔了下去。
“啊!”
傅知宁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安州的寝房了。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许久后正要起身去倒杯温水喝,结果一扭头,便看到黑暗中一道模糊的身影。
“……谁?”她艰涩地问。
那道身影不语,只是安静地坐着。
“……百里溪?”
傅知宁刚说出这三个字,便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在寝房里,对着他公然叫出他的名字,于是再次吓得睁开眼睛。
天亮了。
她方才做的竟然是梦中梦。
傅知宁恍惚许久,终于长长地叹了声气。
噩梦带来的心悸急需抚平,她简单洗漱后便去了院子里,直到阳光晒在身上,才感觉好一点。
“知宁小姐好。”
“给知宁小姐请安。”
丫鬟小厮来来往往,瞧见她便笑着打招呼。傅知宁也被他们感染得挂上笑意,见他们步履匆匆,便好奇地问:“你们今日怎么这般忙?”
“回知宁小姐,过两日京都城的巡查御史就要来了,到时候或许会来家中做客,所以将军吩咐奴才们将宅子收拾一番。”一个机灵的小丫鬟道。
傅知宁顿了顿:“往年京都不都是秋后才派官员巡查么,怎么今年提前这么久?”
“奴婢也不知道呢。”小丫鬟说着,便抱着花盆走了。
傅知宁不明所以,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自己寝房门口。
“巡查御史吗?”她嘟囔一句,没太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