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策扫了一...
眼,的确有许多都是他未曾注意到的。
那些人一个又一个挤进了堂内。他们身上带着雨水和汗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很不好闻。
“你们先将东西放下吧。”简书皱了皱眉,使唤人将那些物品都好生摆放在桌椅上,若是太大的便直接放在地上,“神主需要安静,你们出去等。”
大长老似乎有些急切。
他很想留在此处,如果这里有任何一件神主需要的古旧物件,那他就能早些重获神性的眷顾。简书那样浅的资历,大长老自然不愿意听从他的话。可是一想到今日神主待他格外不同,也只好低垂着透露谦卑地回答:“是。”
一众人留了一室的东西,快速离开。
简书摸了摸鼻子,又去打开了窗户,将那股子不好的味道冲淡。
“这里有你需要的吗?”简书走过来,绕着那些东西看了一圈后问道。
这些物件都是死物。唯有与裴策的过往相关的,才能沾染曾经留下的气息。
简书听裴策说过,却不知道如何分辨这一室的物件中究竟有哪一样才沾染过裴策的气息。
裴策起身靠近。
方才他们进来时,他便已经扫视了一遍。大概是并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又或者留存的气息太过微弱,并不能像那幅画一般感知到。
他伸出手,苍白的指腹在桌上摆放的物件上慢慢触碰过去:“过去太久了,寻不到也无妨。”
这些古旧的物件说白了,便是一个幌子。
神明想要收回赐福,也想让那些吸食着他力量的人互相猜忌,互相圈禁。至于送过来的东西是否有用,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最好还是能找到一些……你试试这个呢?”简书将裴策碰过却没有反应的物件一样一样往下搬,又将他没碰过的搬上来。
见简书为了他的事那样积极,裴策便也配合起来。简书拿一样,裴策便碰一样。
当然都是无用的。
到了最后,简书从一个检查过的盒子里掏出一方砚台:“应该是最后一个了……怎么会这样,这么多里竟然一样都用不上。”
裴策的眼神却在看到那方砚台时微微变了。
这方砚台通体漆黑,边缘处用刀刻出诗文,还用红色的颜料——或是其他的什么镶入了深深的刻痕之中。那些刀刻的痕迹似乎十分熟悉,就像是他曾经见到过它,在不知多久以前的岁月。
他迟疑了片刻,而后伸出了手。
在触碰到那方砚台的刹那,他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
那或许是一个午后,窗外的阳光洒在了屋内地面上。
画面中的他与以往看到过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好像变得年轻了许多,面上带着些稚气,头发高高束起,身上衣饰颇为华贵。
那双握着长剑杀敌万千的手正握着一支毛笔,伏在桌案前书写着什么。
窗外传来了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怀周啊怀周,你读那么多书作什么?”
那...
人没有敲门,似乎与他十分熟稔推门进来。光线从他的背后打了过来,他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笑起来时,印在颊边的梨涡。
画面在这一刻开始崩塌。
不,他还想要看到更多!
利用残存的信息编织回忆,第一次或许很难,第二次便适应了一些。
画面即将消失的瞬间,裴策指尖的白线像是群蛇一般咬住即将褪去的画面,紧紧将其缠绕。
而后硬生生拖拽着进入下一个画面。
天色昏暗,祠堂内的烛火晃晃悠悠,将投在地上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他看到了很多人。
一开始是老者,虔诚地叩拜着,双手合十祈愿:“希望今年的粮食可以丰收,不要再遭灾了……”
听到了他的祈愿,不知从何处蔓延而出的白线没入了他的眉心,而后消失不见。
而后是衣衫褴褛的男人和女人。
“希望我今年能娶上媳妇。”
“打仗就打仗吧,千万别再把我们卷进去了!”
“都是我的错,要是不摔那一跤,孩子也不会那么早出来……求求您,求求您庇护我的孩子好好长大,无灾无病……”
祈愿的人很多,祈愿之事亦然。
残存的气息在祈愿声中慢慢耗尽,画面变得昏暗而模糊。
一个颀长的影子慢慢走进了昏暗的画面中。
在他踏入的刹那,裴策感受到了痛楚。
纵然只是残存的气息编织的记忆,心脏处绵延的痛也在这一瞬间席卷了他。
“我要带领族人远离战火和纷争。”尖锐刺痛的时刻,他听到了画面中最后的哪一句话,“我要带领族人安居乐业,所以我不能死。”
“请予我长生。”
裴策猛地睁开眼睛。
画面崩裂的瞬间,他终于回想起楚伯口中的那句话。
“族长会带给我们新的希望!结束这一切,重新开始!”
过去与现在的话语重叠。
那片大火烧焦的土地之上,眼含热泪的青年也曾哽咽着说过类似的话:“族长会带给我们新的希望,让我们远离战火和纷争,安居乐业!”
他……竟赐予过一个人长生。
裴策低头,看着苍白的手指。
细细密密缠绕在指尖的每一根白线,都找寻不到曾经赐福过长生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