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策?”
简书双手还捧着那方砚台。
他见裴策神色不对, 小声问:“你怎么了?”
裴策眼前,被他强行留住的画面彻底消失。
弥散在心口的痛楚竟让他有一时的恍惚,等他清醒过来, 他的手掌捂在了心口之上。
那里没有心跳。
那里空洞一片。
“裴策, 裴策!”简书见裴策的脸色越发惨白,吓得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砚台过来扶他,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此番编织回忆, 裴策尚且保持着神智,没有本能的将简书拖拽入共情的世界。
简书没有看到方才的一切。在他的眼中, 裴策只是碰了碰他递过去的砚台,立刻神色就不对了。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有些着急,可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急得团团转。
还沉浸在痛感之中的裴策失去了对周围一切事物的感应。
包括简书关切的声音。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画面,他在那些画面之中来回查看,忽然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一千五百年的岁月, 他一次又一次被渴望鲜血的欲望唤醒, 满足祈求之人的心愿, 赐予他们属于他的力量。
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之中, 他真的一次也没有清醒过吗?
又或者是,他曾经拥有过清醒的意识,只不过后来失去了?
那些形形色色, 跪在燃烧的荒原之上,跪在昏暗阴冷的宗祠之内的人, 或哭或笑,或老或少, 都顶着一张张鲜活的脸闪现在裴策漫长却贫瘠的回忆之中。
最后定格在了那张沾满鲜血, 手握着血淋淋心脏的脸上。
简书还想扶着裴策先坐下休息, 可是下一刻,裴策不见了。
方才扶住的臂膀,靠近的温度,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裴……裴策?”简书迟疑着唤了一声。
四下张望,再不见他的身影。就像是他突然有了什么急事,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为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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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圈禁在宗祠内、没收了通讯工具、限制了人身自由的阿奇怎么也没,他竟然会被关的房间内看到神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伸手揉搓了好几下,再次睁眼,发现眼前的神主并没有消失,才意识到眼前的神主可能是真的。
双腿颤颤巍巍跪了下去,声音哆嗦着:“神、神主……您怎么……”
楚伯背地里干的那些事阿奇心里清楚得很。他也听说了,简林现在十分受神主喜爱,原先他们多次筹划要杀了简林,现如今一瞧见神主就怕,像是秋风中的树叶一般,卑微地叩拜着。
雨城内无所不能的神明,自然知晓阿奇和楚伯曾经做过的一切。
裴策之所以会来到此处,便是有话想要问他。
“阿青去了何处。”他问。
阿奇被惊得心脏骤停。他不...
知道神主为什么会知道阿青的名字,也不知道神主为何突然来问他这个问题。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楚伯让阿青去请的人,是为了对付这位苏醒的神主。
他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脑袋抵在交叠双手上,声音破碎:“阿、阿青……他……他被楚伯,派去寻……一个人。”
“何人。”
咕咚。
阿奇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张铁锅上的烙饼,一面是楚伯的命令,另一面是近在咫尺的神主。哪一面他都开罪不起,可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可能再为了楚伯而死守什么。
至于忠诚,本就是阿青跟着楚伯的时间更长,他是阿青离开后,才被楚伯调用的,短时间的忠诚又谈何忠诚。
“是族长。”阿奇不再隐瞒,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轮转生息大阵失败以后,楚伯知晓您苏醒的方式……和以往不同,为求稳妥,连夜写了一封信交给阿青,想让他将族长带回来。”
“何为轮转生息大阵。”
“是……一种献祭血肉供奉的方式。”阿奇觉得自己说完接下来的话,可能整个雨城都会遭殃。但如果他的坦诚能换来活命的机会,那他肯定会将自己先摘出去。
“雨城每五年会为您奉上一个血肉供奉,以往您……都会苏醒,只是今年,您并没有收下楚伯准备好的供奉,所以……他就用上了这个方法。”阿奇埋着头尽力为自己辩驳,“我跟在楚伯身边的时间不长,阿青离开后我才被调过来的!这些事我也只是听说,我没有参与过啊!”
裴策终于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以往他每次苏醒,都会在鲜血的驱使下为祈求的人赐福。
而这一次,被简书唤醒了神智的他并没有吃下雨城准备的血肉供奉,所以他们需要用一种名为轮转生息的大阵,将简书杀死送给他。
强行用鲜血唤醒那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比恶鬼还要可悲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