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衡寻到后院,果见膳房旁边那间亮着灯的房间窗户上,印着一大一小两道人影,不时有小崽患的清脆的声音传出来。
"这是屠苏。。
"这是紫苏...."
小患崽在辨认药草。
高恭也带着两个宫人进进出出的在帮忙。
隋衡让宫人不要声张,自己进去,就见江蕴一袭青衫,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指挥着小患患往酒坛里放药材,小患患哒哒哒来回跑着,根据江蕴点的名字,把制定药草拿过来,额上已出了汗。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辛香,有些熟悉。
隋衡凑过去,问∶"做什么呢?"
小崽崽神秘兮兮地捂住酒坛子口,不给他看。
离得近了,那刺鼻的辛香味道更加熟悉。"到底什么酒,孤怎么没喝过。
高恭恰好抱着一堆药草进来,笑着回道∶"是屠苏酒,民间常用来辟邪消灾,连陛下每年都会让御膳房准备一批,赏赐给臣下。
隋衡恍然大悟,他打小喜欢烈酒,没怎么喝过药酒,看着满屋子的酒坛子,问∶"哪一坛是给孤的?"
江蕴羽睫轻扬,望着他,道∶"没有你的。"
隋衡不解∶"为何?"
江蕴道∶"我酿的这些粗俗之物,怎么入得了殿下的眼,殿下还是抱着你的雪山烧刀子,慢慢饮用吧。
"
隋衡一瞬间突然想起什么。
脑子卡壳了一瞬,一时懊悔到极致,尴尬地摸摸鼻子,道∶"你也知,孤当时都是为了故意气你,孤若知道那酒是你酿的,怎么舍得分给其他人喝。"
"可你当时评价是连马尿都不如。"
".…那都是孤胡言乱语的,你也信!"
"那我也没办法,左右今年是没有你的。"
"不行,你必须给孤留一坛。
到时候分酒,全军将士都有,就他没有,多没有面子。
"我若就不留呢。。
“诗碧。丶
"你试试。"
隋衡咬牙,直接把人抱在身上∶"你故意要孤丢脸,是不是?"
江蕴捏捏他鼻子。
"喝烈酒多威风,怎么能说丢脸。"
隋衡没想到江蕴如此记仇,硬的不行,便来软的∶"那你说说,如何才能原谅孤?"
江蕴道∶"我想想。"
隋衡握着掌间纤劲腰肢,道∶"我看你明日是又不想起床了。"
江蕴精准咬他一口。
"那你也别想上朝了。"
隋衡嘶一声,难以置信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一
"是你先威胁我的。"
高恭心领神会,忙领着小江诺和宫人去院子里埋酒,好方便两位殿下在昏暗室中尽情调.情,隋衡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声,道∶"容与,我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要谢殿下教导有方。"
这话越说越不对味儿了,隋衡挑眉道∶"要不,现在咱们今日就学习新的课程去?"
江蕴又想咬他,被隋衡拦腰抱住。
这样让外面人瞧见成何体统,江蕴道∶ "放我下来。"
"就不放,除非你给孤留一坛子。"
"你想得美。''
"你也想得美。"
"其实有件事,孤想问问你的意见。
两人幼稚地斗了半天嘴,惰衡忽清了清嗓子,道∶
他语气突然转正经,江蕴伏在他肩上,把玩着他的头发,问∶"什么事?"
隋衡道∶"此次大朝会,他也过来了,你要不要见?"
江蕴动作微微一顿。
隋衡察觉到这轻微变化,道∶"东州情况特殊,他是秘密而来,并没有声张。但孤想,此事应该告知你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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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齐都分别后,江蕴再也没有提起过齐都的人和事,可那个地方,毕竟有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提起,不代表不存在。
江蕴笑了笑,知他是为自己着想,道∶"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隋衡意外。
"嗯。"
江蕴从怀中取出一份拜帖,道∶ "今日,他让人送了这个过来。"
"他亲自过来了?"
"我不知道,听嵇安的描述,有些像。
隋衡便明白了。
江蕴道∶"既然要商议东州之事,明日,我们一道去驿馆吧。"
隋衡自无不可,拿定主意,立刻让嵇安去准备礼物。
送礼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贵在一个讲究。嵇安并不知内情,恭敬询问应当按着什么规格准备。隋衡道∶"就按年节时,孤私底下给父皇和母后准备的礼物备吧。"
嵇安不该问的也不多问,想了想,道∶"那老奴就依着长辈礼准备了。"
江蕴则带着小江诺一起,将上月就埋在后院的一坛药酒挖了出来。
隋衡跟在后面,看两人忙活,见江蕴手上沾了
泥,怕他手臂吃不消,忙蹲下去,主动把活儿揽了过来,酸溜溜道∶"偷偷藏了这么多酒,独没有孤的,容与,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江蕴问旁边的小患惠∶"诺诺说,这酒给他喝么?"
小患患脸上也沾了泥,像个小监工一样,蹲在一边,盯着臭爹爹干活儿,闻言傲娇道∶"不给。"
"为什么呢?"
"臭爹爹说不喜欢。"
江蕴眼睛一弯,捏捏小家伙的脸蛋。
"真,待会儿爹爹喂你奶酪。"
"啊呀。"
小患崽拍着小肉掌欢呼。
隋衡自知理亏,任劳任怨的把酒挖出来,又仔细把坛子上沾的泥擦掉,方让高恭领着宫人一道搬进屋里,好好装点一番。
次日一早,江蕴和隋衡一道,带着礼物,坐车离开了太子府。马车辘辘而行,转过几条长街后,在一座清幽宅院前停下,江蕴道∶ "你不是说在驿馆?"
隋衡一笑∶"瞧你说的,毕竟是长辈,孤怎么可能真让他住驿馆里。这里原本也是一处驿馆,后来废弃了,被一个富户买下,改造成了别院,环境还算不错,位置也清净。"
江蕴没料到他连此事都考虑得如此周全。
凑过去,轻轻吻他一下,道∶ "谢谢你。"
隋衡忍不住摸了摸脸颊,正色道∶"行了,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走,出去看看。
两人一道下车,意外的看到,宅院大门前竟聚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为首者,一袭白衣,怀抱古琴,傲然立在中间空地上,竟是洛凤君。
后面还站着好一群年龄不一的乐师,有男有女,也都带着各色乐器。
周围百姓正指指点点。
-个年轻小公子站在门口,劝道∶"诸位,你们要找的人真的不在这里,你们请回吧。"
立刻有乐师反驳∶"不可能,我们得到准确消息,段侯就是下榻在此处。
齐国段侯是传说中作出《凤求凰》的乐曲大家,这些乐师,全都是慕段侯名声而来。但段侯深居简出,一直未露过面,乐师们便聚在宅院外苦等。
而洛凤君的到来,无疑印证了这个消息。
毕竟,能让乐公子洛凤君如此屈尊降贵来拜访的人物,也只有这位段侯了。
隋衡道∶"是我失算了。"
说完,就让十方带着太子府亲兵将众乐师客气"请"走。唯独洛凤君身份特殊,不接受亲兵的驱赶,仍倨傲站在原地。
守在外面的齐子期已经看到了江蕴,激动跑过来,道∶"你过来了。"
洛凤君用古怪眼神望着两人,道∶"你们很熟?"
这时,紧闭的府门缓缓从内打开,一个墨裳男子从内走了出来,看着江蕴,好久,微微一笑。
"进来吧。"
洛凤君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怔怔望着独立在府门下的儒雅男子。
洛凤君不敢轻易上前,因对方面容虽温和,周身气质却是冷的,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的感觉。
江蕴和隋衡一道过去,行了个晚辈礼,而后低声对男子说了几句话。男子抬头,看向洛凤君这边。
段侯问∶"你是洛国世子,闻名天下的乐公子?"
洛凤君点头。
"正是后辈。"
"来者是客,本侯备了茶点,洛世子若无事,也进来喝一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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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凤君激动地手心微微渗出汗。
段侯此次低调而来,只带了一些亲卫,宅中负责扫洒的老仆,还是隋衡临时安排的。茶点设在专门招待客人的茶室,室门洞开,室外栽植着一些经冬花木,五人一起落座,齐子
期负责斟茶,闲话了一阵,段侯问起江蕴胃疾,隋衡便说了那两只彤鹤的事。
段侯沉吟须臾,道∶"或许,可以用曲。"
"用曲?"
"没错。乐由五感而发,最终,回归五感,世间上乘之曲,甚至能令百鸟朝凤,刮骨之人忘掉伤痛。本侯听说一些鸟兽在求爱时,还会引颈而歌。"
能让两只争斗不休,见面如仇雠的彤鹤放下旧怨,变成爱侣的乐曲,难度并不比刮骨忘痛低。寻常人第一反应,会觉得此事简直是天方夜谭,可这话是出自段侯之口,就要另作考量了。
洛凤君自入茶室,一直默默喝茶,没有说一句话,听到此,忍不住问∶"世上当真有这样巧妙的曲子么?"
段侯道∶"兴许可以一试。"
这就是现作新曲的意思。
洛凤君立刻问∶"我可以参与么?"
段侯道∶"自然,洛世子擅长何种乐器?"
洛凤君答琴。
段侯点头∶"琴音太清,做欢娱曲,少了些韵味,若加入箫音,琴萧合秦,效果会更好。洛世子可愿配合本侯?"
洛凤君思考了一下,道∶"晚辈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就算琴萧合奏,琴音也占据很重要的部分,我恐怕,还无法胜任。"
洛凤君虽然脾气孤傲了些,对待乐曲,却十分较真,对自己目前琴技的水平也有清晰的认知。做不到的事情,他不想贸然答应。
"无妨,此事随意—些即可,倒不必追求太精深的技法。"
"若不然,我还是围观学习吧。"
洛凤君忍着遗憾不甘道。
段侯正待开口,一道清润声音插进来∶"箫音既为辅助,或许,我可以试试。"
洛凤君意外看向江蕴∶ "你还擅长奏箫?"
江蕴道∶"说不上擅长,以前跟着一位太傅学过一阵子。"
隋衡虽然不算精通音律,但也算粗通些乐理,闻言道∶"我以为可行。如此一来,便可两人抚琴,一人奏箫了。"
三日后,隋都飘起第一场雪。
隋衡特意让人将后院的凉亭收拾出来,摆上琴案,点上熏炉。段侯和洛凤君先后携琴而至,江蕴也握了管竹箫,在亭中等候。雪花纷纷,梅花灼灼,三人在大雪中抚琴奏箫,欢娱缠绵的曲调回荡在整个太子府中。乐师们听闻消息,争先恐后地太子府所在巷口围观,有人甚至不惜越过侍卫爬墙。
一曲毕,鹤园里争斗不休的两只彤鹤,竟都收起利爪,偎在湖边赏雪。
此事一度传为美谈。
不少名士都专门撰写文章传扬,赞叹乐曲之奇之美。
据说段侯亦将此曲命名为《凤求凰》,只不过,这一曲《凤求凰》不是仿照古乐谱写成,也不是悲伤之曲,而是一首真正纯粹描写恋情的合奏曲。
洛凤君是个乐痴,为此留在隋都,隔三差五的就跑到太子府,拉着江蕴一道演练此曲,日复一日地给鹤园两位祖宗洗脑。
大约得益于这位乐公子的努力,一月后的深冬之际,两位祖宗竟突破自然规律,提前a口,雄鹤为了照顾雌鹤,还特意筑起一个漂亮的鸟巢,给雌鹤居住。
太子府上下欢喜不已,小江工诺和小郡王隋璋每日的乐趣从观看彤鹤打架变成了等待彤形鹤下蛋,小郡王甚至把兰贵妃宫里一整张名贵狐皮偷出来,铺到彤鹤窝里,帮助雌鹤保暖。小江诺也不肯服输,趁着隋衡上朝,偷偷溜进书房,将隋衡一件墨色的鼠皮披风透出来,也叠在狐皮之上。
又一月,雌鹤一夜间,成功孵出了两颗鹤蛋。
隋衡只取了一颗,给江蕴服用,另一个则留在鹤巢,让雌鹤孵小鹤。
日子安稳度过,直到某日晨起,江蕴忽然和
隋衡说想吃梅子。
"梅子?"
隋衡露出古怪表情。
"确定现在就吃?"
江蕴点头。
隋衡原本还有些困意,这下彻底清醒了,道∶"该不会…是真有了吧?"
江蕴坚决说不是,就是嘴馋了而已。
"你到底去不去?"
"去,马上去。"
隋衡亲自到膳房取了份糖渍梅子过来,江蕴尝了口,就丢下,不满意道∶"太甜了。"
隋衡神色愈发古怪。
自己拿起一粒尝了口,酸得啧一声。
"这还甜?"
"不甜么?"
"甜,甜,孤立刻让人换份新的过来。"
眼下并不是梅子成熟季节,但太子府还是储存了不少各种口味的梅子,有甜有咸,保准管够,但小娇妻突然迷恋上了吃梅子这个信号,让隋衡有些忐忑。
因隋衡想到,两年前江蕴不告而别那段时间,就特别爱吃梅子。
隋衡不敢大意,虽然他之前没有亲自见证小患子的生产,但也知道,这是件十分危险辛苦的事。虽说眼下还不知真假,可江蕴若万一真的又有了,他必须得做好十全准备,把人妥帖照顾好才行。
隋衡第一时间到书房,给孟辉写了封急信,请这位神医大人务必来隋都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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