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以为,她已经足够看得开了,可没想到,再遇谢璋,鼻尖还是忍不住发酸,眼眶里已涌起了热潮。
她本来也以为,京城那么小,指不定哪一天她就又遇到谢璋了,却从来没想到,这一天到来得会这么快。
打从看到谢璋的第一眼起,姜姜浑身就忍不住轻颤,心口一阵痉挛,临死前剑刃刺伤的痛苦再度涌上心头。
……
她看到谢璋剧烈变化的神色,浑身止不住的轻颤。
她从来没见过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那样难看的神色。
她好像看到为人寒傲的谢璋,眼圈红了。
可这个时候,她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甚至也握不住谢璋那满是鲜血的手掌。
……
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连呼吸好像都成了一种奢侈,姜姜下意识地想避开目光。
蕙兰芳里不过寥寥数人,谢璋的反应又何其敏锐。
一错眼的功夫,她的目光透过幂篱与谢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从前谢璋的目光好似浸了寒星的刀光,到底是有几分少年狂傲,刀剑出鞘的意气。
那两道冷冷的视线曾停驻在她脸上,平静地剖析着她的天真、可笑、幼稚,他说,“成亲不需要喜欢”
如今谢璋的目光更深,更内敛,像寂寞寒凉的春夜,像是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触动他,扰乱他。
谢璋的目光只顿了顿,掠了一眼,便移开了。
姜姜懵懵懂懂地站着,眼里浮现出几许迷惘之色。
谢璋,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曾经占据了谢璋妹妹的身份,同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是知道他本质是个直男,对这些锦罗绸缎、金银玉石都不感兴趣,所以才敢大胆拿绣品出去卖。
……他来陪孟静蕤挑料子挑花样?
倘若真如他所言,成亲本就不需要感情基础,那现在这算不算谢璋他自食其言?
就连周国寿都觉察出来了她的异样,却当她是害怕,朝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姜姜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本来是想站起来躲躲,突然间
又觉得没有必要。
谢璋是陪着孟静蕤来的,这二人兜兜转转总算走到了一起。又不是冲着她来的,她已经自作多情过一次,没必要再自作多情第二次。
更何况她本来就坐在外间,这个时候站起来往里走,实在太引人注目,于是只好定下心神,继续低头看绣样。
周国寿一看到孟静蕤与她身边的谢璋便知要糟。就算没见过谢璋本人,他也该认得那一身绯红的官袍,醒目的狐裘。
赶紧私底下嘱托了个小厮去找陆长策,这才满面堆笑地迎上前照顾。
“娘子怎地来了?来人!快把新到的料子都送上来!”
孟静蕤看都没看这些料子一眼,冷笑道:“周国寿,我问你,那绣娘今日可在。”
周国寿心里一突,强笑道:“可真是不赶巧了,那绣娘前几日昼夜颠倒着绣花样,刚刚病倒。”
这话说得其实并不算错,姜姜前几日的确才病倒。
孟静蕤看了他一眼,也懒得与他再啰嗦,“那你将她家住哪里告知于我,我自去登门拜访!”
“这……”周国寿咬咬牙,“这也不行!那绣娘得的风寒……恐、恐会传染的!”
“大胆!”初樱面色骤变,疾言厉色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糊弄都糊弄到我家娘子头上来了?”
正欲再训斥几句,忽闻谢璋冷冷道:“噤声,此地还容不得你撒野。”
初樱背心一凉,咬着嘴巴不敢再吭声。
周国寿擦了把冷汗。
孟静蕤看了眼谢璋,忽然调转矛头,看向了姜姜,蹙眉:“你,过来,我问你,认识那个绣娘吗?”
姜姜没想到战火这么快会烧到她头上。她能感觉到谢璋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这个时候越想逃避便越可疑,姜姜想了想,搁下绣样,抬头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谢璋并没有认出她来。
稍稍稳定了心神,姜姜迎面对上了孟静蕤的目光,摇摇头,不开口。
虽然谢璋没听过她这具身体的本音,但谨慎点儿总归没什么问题。
孟静蕤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点儿,忽道:“把幂篱摘下来,周国寿,你们店里的绣娘便是这样待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