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春夜温柔 李思诺 20058 字 2022-04-21

盛琳琅缓慢地点头,“我们小的时候关系很好。”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许清竹问:“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盛琳琅摇头:“自从她家破产以后,她就不和我们联系了。”

许清竹皱眉,“你后来也没再见过她吗?”

盛琳琅扫了一眼墓园,“每年清明,我会给她父母墓前放一束花,她父母也葬在这个墓园。”

“那她父母忌日是什么时候?”许清竹问。

盛琳琅说:“三月份。”

许清竹问了下杨佳妮父母的墓在那一片,然后打算一会儿和梁适一起去看看。

结果过了会儿,盛琳琅忽然说:“有一年她半夜给我打电话,说她疯了,又说她女儿死了。”

盛琳琅兀自摇头:“但没说几句她就挂了,我再给她打回去她也不接,再后来她接起来就让我不要再联系她,所以我们就一直没联系了。”

“那是什么时候?”许清竹继续问。

盛琳琅仔细回想:“你九岁左右吧,那会儿你隔三差五地生病,我也顾不上她。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还在发烧……”

许清竹默然,“好吧。”

盛琳琅已经不和人交际应酬许久了,在家里没事抄抄佛经看看书,偶尔出去逛街给丈夫和女儿们买点东西,不问世事。

甚至公司快破产了,内心都波澜不惊,觉得大不了过苦日子。

从她父母和弟弟去世以后,她整个人就开始修身养性起来。

尤其大女儿小时候还遭遇过绑架案,此后隔三差五的生病,命运对她好像并...

不友好。

等许光耀等人离开,梁适和许清竹才去了盛琳琅说得那个地方。

也正好是杨佳妮离开的方向。

她俩过去的时候,二老的墓碑前摆放着鲜花。

看来杨佳妮确实是来祭拜她父母,但……不过年不过节,也不是忌日,为什么突然会来?

梁适总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在这附近走了走,发现墓碑前同样有鲜花的还有同一排隔着四个的墓碑。

但这个墓碑比较特殊,是无名碑。

鲜花是满天星,紫黄交错的满天星因为雨水的冲刷,显得格外干净纯粹。

“无名碑。”梁适低声猜测:“这是杨佳妮放的吗?”

许清竹摇头:“不清楚。”

但她觉得很有可能。

依照杨佳妮对齐娇的病态偏爱,齐娇去世,她不可能不会埋葬对方。

但现在还有一个齐娇活着,所以也不可能立一个碑,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会给对方立无名碑。

同时将其和父母埋在同一个墓园里,每次都是借口来祭拜父母,实则是祭拜女儿。

“那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呢?”梁适问。

许清竹忽地挑眉:“或许可以问问Rainbow?”

梁适:“……”

梁适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她站在原地,打电话给周莉,然后又让Rainbow接电话。

梁适问得很委婉,“Rainbow,你知道今天对齐老师来说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Rainbow翻了下日历,“是她生日哎,阴历的。”

梁适觉得这一下子就说得通了,和Rainbow寒暄了几句,结果被Rainbow吐槽,“梁姐姐,你好假哦。”

梁适:“?”

“我就是个工具人罢了。”Rainbow说。

梁适:“……”

一个小朋友,对自己的定位也未免太时髦了些。

偏偏她今天说得还没什么错,梁适也只能无奈道:“改天请你吃好吃的。”

Rainbow和她讨价还价,“可以只带我一个人吗?”

“可以啊。”梁适应下。

挂断电话后,梁适看了下日期,是农历的八月底。

她给日期做了个标记,然后在墓碑前鞠了一躬,这才要和许清竹一起离开。

但在离开墓园的路上,她们和一对母女擦肩而过。

刚看见了可能是齐娇的墓碑,梁适心情低落,伞压得极低,也没有心情去看周遭。

所以,只是单纯地擦肩而过。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边是白衬衫和黑色高腰长裤,头发随意地扎起来,依旧戴着墨镜,一手拉着小朋友,一手撑着黑色的大伞。

而小朋友也穿了一身黑,乖巧地跟着女人走进墓园,然后一路前行,在一处放着鲜花的墓碑前停下。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只无神的眼睛。

她半蹲下,将鲜花拿出来放在墓碑前,然后看向照片上的人,眼泪凝成珠子掉下来。

小朋友立刻靠近她,伸手给她擦眼泪,“妈妈,不哭。”

“妈妈没事。”女人说:“只是有些想你爸爸了。”

小朋友抿唇,大抵还不知道是什么概念。

对她来说,她出生以后就没有见过爸爸。

也不知道突然没有爸爸是什么感觉。

她只是心疼妈妈。

“盛妤,给你爸爸鞠躬。”女人擦掉眼泪,温声说:“和爸爸做个自我介绍吧,还有你的总结。”

盛妤...

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低声说:“妈妈,这张照片为什么是黑白的呀?没有我们家里的好看。”

苏瑶的眼泪再次刷地掉下来,却还是耐心给盛妤解释道:“这是爸爸的遗照,但这张照片是爸爸在大学毕业时拍的,是他的学位照。”

不过是给P成了黑白色调。

盛妤似懂非懂地哦了声,然后正面对着墓碑,清脆的声音响起: “爸爸你好,我是盛妤,我今年五岁了,是第一次来看你哦。我太好奇你的样子了,可妈妈说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因为你在另一个世界,那你要在那个世界好好的哦。不要生病,也不要难过,最重要的是,你可不可以保佑妈妈,让她不要再掉眼泪了?”

“还有。”盛妤顿了顿,鼓了鼓腮帮子道:“以后我去了另一个世界,可以见到你吗?”

苏瑶蹲在墓碑前,黑色的大伞将她和盛妤的身影笼罩住,像是自行隔离出了一个小世界。

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忽然苦笑道:“明明都为你哭瞎一只眼睛了,怎么看见你的照片还会流泪呢?”

“盛清林。”苏瑶温柔又缱绻地喊着这个名字,“你在那里要好好的啊,我最近总梦到你,你是不是想我了?”

苏瑶兀自摇摇头:“那我也不会去陪你的,我要照顾盛妤长大。”

“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憧憬过,以后要是有个女儿,就给她起名叫盛妤,虽然这个约定迟了很多年,但我也兑现了。”苏瑶说:“这可是我拼着命为你留下来的血脉,我差点就在产房去找你了。”

“不过你好像还蛮有远见的,在国外冷冻了精子。你看,你女儿多像你啊。”

苏瑶蹲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我总觉得我还忘了什么。大哥说我恢复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我还能记得你,还能抚养盛妤。”

“但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平白无故地也会在发呆时哭。你要是能听见,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忘了什么?”

……

许清竹的一条手链落在了墓园里。

车子都已经开出去几百米,许清竹才发现,于是梁适又开车回来陪她取。

然后就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撑伞将自己和孩子笼罩住,两人蹲在盛清林的墓前。

隔得太远,再加上下雨,完全听不见在说什么。

但许清竹站在那儿,表情木讷。

梁适通过身影,大概猜出来这是谁。

是苏瑶和苏玉。

但她没有主动告诉许清竹。

许清竹也没问,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要不,过去看看?”梁适试探着问。

许清竹摇头,声音很轻,“不用了。”

她什么都没说,眼神却很复杂。

梁适知道,她应该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良久,许清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似是给足了自己勇气,但又在往过走的时候问了梁适一句:“可能是我舅妈的人出现,我可以过去问一句的吧?”

梁适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许清竹的手原本就凉,这会儿更是冷得像冰块一样。

梁适的手包裹住她的,坚定地朝着她点头:“可以啊,我还在你身边呢。许老师,走。”

说着就要拉她往过走,但许清竹没迈得动脚步。

许清竹的手在颤,尽管紧紧地握着梁适的手,但又缩回来,“可是她有了新的小朋友,我是不是不应该去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

梁适安抚她,“怎么会?你只是去问一问,或者见一见而已。”

许清竹摇头,脚步退后,苦笑了下,“...

还是算了,人家说不准只是我舅舅的朋友。”

许清竹轻呼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思绪,“走吧,我们回家。”

梁适却看向她,“许老师,刚才还侃侃而谈呢?现在怎么就怂了?我们只是去看看,而且那个小朋友我见过的,打个招呼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许清竹仰头看向她,眼里水盈盈的,颤着声音问:“是那个盛妤吗?”

梁适点头,“是咱们Rainbow的同学呀,我去和同学家长打个招呼。”

许清竹依旧摇头,她闭着眼道:“梁适,不要。”

梁适看着她,好像知道她为什么摇摆不定了。

真相好像就一步之遥。

但许清竹在抗拒着。

在没有见过人之前可以侃侃而谈,但在见到人之后,忽然就怂了。

内心一直紧绷着的弦猛然断掉。

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轰然倒塌,这大概是一件极为悲伤的事情。

梁适轻呼出一口气,看她漂浮不定的情绪,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系统在发布任务的时候说,许清竹可能会因为知道亲生父母的事情引发PTSD。

现在她没了往日的淡定,也没了来的路上,和她交流时的自信。

有的只是微微打颤的双腿,和冰凉的双手。

梁适捏了捏她的手,主要是捏着她虎口的地方,给她轻轻按摩,试图让她缓解紧张和不安。

“那我们就不去了。”梁适说:“回家吧,明天我再来给你捡手链。”

许清竹点头,“走吧。”

但她的双腿虚浮,走路似乎都使不上力气。

梁适扶了她一把,但走了一步之后许清竹又停下,她侧过身,半边身子忽然都落在了雨幕之中。

然后遥遥地望向那把黑伞的方向。

梁适扶着她的胳膊,温声道:“许清竹,我们走吧,别看了。”

许清竹却忽然问:“你说,她还记得自己曾生过一个女儿吗?”

梁适听着她略带哭腔的声音,心底蓦然一疼。

像是被什么给揪了一下似的。

许清竹多聪明啊,很轻松就把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哪怕是梁适有意无意地试探的那几句话。

不过是几天前提到的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这名字和许许多多平凡的名字一样,并不具有特殊性。

但在许清竹这里,就是记得清清楚楚。

铃铛说盛妤的妈妈和她长得很像。

梁适又在祭拜前试探她,是否会去寻找亲生父母。

所有的线索指向性都很明显。

现在许清竹只需要往前走几步,走过去看清那个女人的脸,看清那个小朋友的长相就好了。

但她心口砰砰直跳。

人好像总会这样。

理智和情感极致拉扯,永远摇摆不定。

梁适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和哄小朋友似的,“我们竹子有父母啊,所以她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呢?”

许清竹仰头看向她,眼睛泛红。

她吸了吸鼻子,清冷声线带着点儿埋怨,“梁老师,这里风好大啊。”

“那我带你走。”梁适说。

她话音刚落,那对母女已经站起来,撑着伞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宽大的伞檐遮住了女人的脸,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戴了口罩,但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和许清竹的眼型一样。

许清竹也只看了一眼,在她们快要走过来的时候,许清竹下意识拽了下梁适的手腕,将伞压低,伞檐的雨顺着伞骨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许清竹直接踮起脚,顺...

势拽着梁适的衣领径直往下。

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她闭上眼,呼吸吐露在梁适脸上。

许清竹的眼睫不停地颤动,闭眼的一瞬间,泪珠掉出来。

而她颤抖的唇轻轻地落在梁适唇上。

似是找到了所有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