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已经晚了。
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这只雄虫就被毁灭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虫,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
这个视频持续发酵了几天,最后形成了一股无法抵挡的浪潮,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
但阿德莱实在疯得太过彻底,花费了天量的人力物力之后,也没有任何进展。从阿德莱口中听到“陆昔”这个名字已经是极限,但谁都知道,这怎么能算证据?
看着陆昔,警官无奈地摇了摇头。
和不明所以的民众们不一样,他们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时常能听到同事们在抱怨:“神特么最善良的雄虫,我去学校门口随便一问,没有人说过他一句好话,一听我是给他查案的,还不给我好脸色看,艹!”
“我也是啊,我还被赶出来了,那变脸变得……啧。”
“我……我遇到的那个,差点和我打起来了,问就是他哥哥被阿德莱弄残废了,一副我要查案就要和我拼命的样子——你有这功夫你不早点来报案?”
抱怨归抱怨,但他们也知道,雌虫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来报案的。
没用,警官甚至没有抓捕阿德莱的权力。
九点钟的报时声响起,将警官拉出了沉思,到时间了。
接下来他将不再负责陆昔,由洛可带领他转移到候审厅中。
洛可跟个幽灵似的飘过来,警官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这儿没人想惹洛可。
他从腰间取出一根铁链,这铁链是“丫”字型的,两端连到陆昔双手的手铐上,最后一头连到洛可右手手腕上的特质手环上。
洛可垂下手,披风遮掩了他的手,只能看出一条铁链连接在两人之间。
陆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虚弱:“长官,我走不动了。”
洛可的身形一僵。
一边的警官面露不忍,昨晚的鞭笞声一声大过一声,他从来没听洛可下过这么狠的手,陆昔现在还没昏过去他实在很是敬佩。
以往的囚犯,基本第二天就没有意识清醒的。
陆昔又叹了一声:“身上痛得很,走也走不动,怕是中途会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洛可:“……所以?”
陆昔清了清嗓子:“这样就可以啦。”
他伸出右手,探入夏白渊的披风下,抓住了夏白渊的手腕。
夏白渊使劲瞪他,陆昔无辜地看着他:“长官,您不走吗?”
……手腕上传来陆昔手心的温度,这温度沿着皮肤一路攀进心里,夏白渊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陆昔手指的模样。
他含糊不清地说:“走。”
绷带遮掩了所有的表情,这是唯一幸运的地方了。
一边的警官人都快要看傻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他身边经过,洛可低头径直向前,陆昔的眼睛微弯,注视着洛可,就好像能从那绷带的缝隙中看见什么似的。
警官...
抽了抽鼻子。
他好像闻到一股酸臭味。
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警官龇牙咧嘴:噫,好恶心!
————
路程不过半小时,拐了几个弯以后就到了。
无论走到哪,警官、囚犯远远地看见他们两人就避开了。
有冒失些的迎面撞上他们,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呀,洛可啊,今儿个这么守规矩呢?”
话音未落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年轻的警官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笑容简直像在给他自己哭丧,皱了吧唧的。
夏白渊不能说太多话,事出匆忙他根本没时间了解洛可的说话习惯,只淡淡地道:“嗯。”
然后毫不犹豫地经过年轻警官的身边。
小警官惊讶极了,他从来没见过洛可这样温和的时候,心情很好吗?
恰巧在这时候,洛可身后的黑发嫌疑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鲜红的眼眸里隐隐有笑意浮动,他们对视的时候,嫌疑者挑了挑眉。
小警官呆在原地。
好半天后,他挠了挠腮帮子,在心里想——
呀,这嫌疑犯,长得怪好看的。
……
一踏进候审厅,扑面而来的声浪就淹没了陆昔。
只见巨大的光屏上,正在播放着那个引起一切舆论的视频。
视频中的雄虫面容扭曲,惊恐到极点,任何事物都会引起他的战栗,彻底是疯了。
耳边回荡着阿德莱雌父悲痛而又义正言辞的声明。
“我的雄子受到了伤害,我虽然悲痛,但除了悲痛之外,我感到害怕。”
“雄虫是虫族的一切,但一只雄虫竟然在最安全的学校里受到了伤害,我们的社会里到底隐藏着多少这样的凶手?”
“假如这一次没有抓到他,多少雄虫会因此感到害怕,寒心?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抓到这个凶手,不要让悲剧再发生一次!”
陆昔挠了挠耳朵,噢哟,还是立体环绕声的,听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两人看了一会儿,视频循环播放着阿德莱惊恐的表情。
陆昔起初还能维持冷静,渐渐地就没法控制他的情绪了,握着夏白渊的手微微发颤,幅度越发大了起来。
夏白渊当然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他的心底有一团幽暗的火苗,正在愈烧愈烈。
为什么这只雌虫敢这么颠倒黑白呢?
阿德莱在南盛军校里做了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这样明确的怒火。
夏白渊极少生气,他并不在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
说他高傲也好,冷漠也罢,也有人说他心机深沉,矫揉造作。但一来这些言论实际上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二来他更没有精力去妥当处理别人对他的善意,与其让别人失落,还不如就维持现状。
狄宴曾经问过他:“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为什么不去澄清呢?”
夏白渊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一只好虫了?”...
狄宴被他的态度气得眼睛冒火,哼哼嗤嗤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傻逼。”
名门之后的雌虫,连脏/话都不会说。
等到他在心里第三十八次演练,该如何把屏幕里这只雌虫拉出来,用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一点点折磨到失去意识时,夏白渊才意识到。
——原来他已经愤怒到快失去理智了。
夏白渊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陆昔是对的,他们确实不该就这么逃跑。
陆昔怎么可以是通缉犯?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虫族,他是自己最珍视的爱人。
夏白渊想要为他摘得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为他献上最珍贵的宝石,他值得一切最好的东西,没有什么能配得上他。
他无法忍受陆昔被这样对待,以前的冷静和淡然此时此刻都已经荡然无存。
夏白渊全身的血液都在鼓噪,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脸颊。哪怕是隔着绷带,他都摸到了自己因为愤怒而发热的脸颊。
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巨兽在鼓噪着,催促着,要他做些什么,心跳声如同擂鼓。
手腕上传来的触感越发真实,夏白渊反手握住陆昔,他从未安慰过其他人,说出的话异常笨拙:“陆昔,我知道的,你不是——”
陆昔发出了梦幻般的声音:“哇哦,这真是我干的吗?”
夏白渊一愣:“什么?”
“你看啊!”陆昔抬起头,满面红光,简直跟过年挂的那大红灯笼似的,突出的就是一个喜气洋洋。他对着屏幕指指点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气音说道:“我干得这件事,简直称得上艺术了。”
有哪只雄虫能做到像他这样的?!
没有留下一丝伤痕,整个精神海被细细密密地撕碎,恐怖的烙印被他打入每一寸精神领域——不是他吹,连雄父也做不到这么彻底呢!
身体上没有一丝疼痛,精神上却找不到比这更加惨烈的了。
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概就是这样了。
放在三千年后,一定会有人怒斥他没有人性,是个彻彻底底的杀戮机器。
但这可是三千年前。
陆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得很。
他看向夏白渊,下巴骄傲地抬起,这姿态就有些像他的雄父了:“要说这世界上最可惜的事,就是当你完成了一副举世无双的画作,这幅画却被永久地封存了,再也无法欣赏。我今天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这样才能好好地欣赏我这杰作。”
他的眼神都近乎迷醉了,这大概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快乐吧。
夏白渊:“……”
被这么一打岔,他那股剧烈的愤怒轻飘飘找不到地方,如同失去燃料的火只能渐渐熄灭。他那一度被愤怒湮灭的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
夏白渊深深地看了一眼屏幕,将这只雌虫的脸刻进了脑海里,青蓝色的双眸越发显得晦暗。
比起直白不遮掩的愤怒,由理智引导方向的怒火,将会缓慢地烧毁一切敌人。
候审厅里一共...
有十几位雌虫,和活蹦乱跳的陆昔比起来,他们个个都显得十分颓唐。
有的坐在椅子上,将脸深深地埋进手心里。
有的靠在墙上,低头盯着鞋尖,不发一言。
姿势各不相同,但很明显他们都已经被压垮了。
他们被迫观看网络上对这件事的声讨,承受着铺天盖地的谩骂,尽管他们什么都没做,但警方迫于压力不得不公开了他们的信息。
当视频放完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红色的大字。
【这些无辜的雌虫因为你的缘故,才会受到这么多诘难,假如你仇视雄虫,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这些雌虫是无辜的,假如你还有一点善良,就主动站出来吧,不要成为懦夫!】
陆昔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雌虫。
痛苦的压抑气氛弥漫在周围,下一秒夏白渊伸出手,掩住了他的眼睛。
“陆昔,这不关你的事。”
“……”
夏白渊的手心温暖,声音安稳。
陆昔歪了歪头,从一侧露出一只眼睛,紧张道:“人设崩了人设崩了人设崩了……”
所幸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否则这“洛可”就要露馅了。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影响到,夏白渊一怔。
陆昔往后一靠,想要双手插兜做出个流氓样子,但手上的镣铐却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啧”了一声,勉为其难地双手环胸,理直气壮道:“他们不会觉得,这样能吓唬我吧?”
信息是他公开的?
是他骂的人?
一只祸害了那么多雌虫的雄虫,陆昔已经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下手轻了一些。
假如这也要怪他的话,那他就只能学着千山哥哥那样,来一句——
陆昔清了清嗓子,笃定道:“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夏白渊定定地看着陆昔,三秒后扭过头去,绷带隐约勾勒出他嘴角的一抹笑意。
他终于明白,陆昔身上那股独特的昂扬生机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他有着自己的原则——和虫族格格不入的原则。他忠诚于原则,因而获得了完全的自由。
陆昔:“你笑什么?”
夏白渊迅速拉直嘴角:“没什么。”
陆昔抬了抬下巴:“你一定在心里更加喜欢我了。”
夏白渊:“……”
他强行压住自己伸手想摸脸颊的冲动,在心里哀叹道:
或许,陆昔是自由过头了。
虫神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轻易地说出这种话呢?
关键时刻,大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陆昔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高胖胖的雌虫穿着笔挺的制服进入候审厅。
雌虫很少可以用胖来形容,但这只雌虫有着奶油般的白皮肤,脸上没有一根胡须,两颊透着非常健康的红晕。
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一切都小小的,均匀地分布在他...
那圆润的脸上。
这位长官伸出手,他的手指也十分圆润,他用这保养得极好的手做了个【拉出去】的手势,道:“全都押到法庭上去。”
所有雌虫(除了陆昔)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又变得更加暗淡了一些。
被押到法庭上已经是最后一步,他们要被定罪了。
从今以后,他们再也无法为自己辩驳,那些遮天盖地的谩骂将会伴随他们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