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迟从来没有看到过齐斯这样狼狈的模样。
他总是穿着最好的绸缎布料,在温香软玉和缭绕的白烟当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阿迟说话。
那几乎要让阿迟以为,是不可跨越的距离了。
但是现在,齐斯变得相当的——消瘦。
和他以往的光鲜形象大相庭径,但是令阿迟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原本昂贵的布料充满了皱褶和脏污、常用香膏洁面的面孔变得灰头土脸,反而是齐斯的身体形态。
作为习武之人,其实哪怕是日夜沉浸在酒色之下,齐斯的身形也绝对是比更多人都要端正、有力的,带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能撑得起长衫。
但此时,他像是只瘦的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紧贴在了手腿上。腰背是微微弓起来的,眼眶深陷出两个洞,简直像是吸了大烟的烟鬼那样。
不像是习武之人,反而像是缠绵病榻的痨病鬼。
阿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哪怕是这样的齐斯,官府的人对他,似乎还是很警惕的。
他的身后足足跟了四个佩刀的衙役,两个是用来压制他的,扣着手臂和腰背处。另外两个,则是举着刀护卫在一旁,像是时刻防备着齐斯会有什么异动。
而且就算是这样,齐斯手上也加了重重的铁链镣铐,木质的枷锁锁在他的肩膀脖颈处,沉重地坠压下来,齐斯几乎一根手指都不能自由活动,甚至还被那枷锁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连走动的步伐,都变得相当缓慢。
齐斯想不通。
他的确得罪了许多人,以往的行事过于嚣张,现在既然被废了武功,被以往仇家找上门来也是应该的。
可是朝廷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至少齐斯认为,不该是这么快的。
快到他甚至来不及疏散家财打点一下,便被逼迫到了这种地步——当他在用来栖身的赌坊,被衙役查抄的时候,齐斯甚至刚刚从醉酒中醒来,脑子混沌得转不动。
以至于现在他都是有一些头重脚轻的晕眩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落成今天这样的狼狈下场?
比被废武功那一天更要狼狈、屈辱。那些贱民的目光堂而皇之地落在他的身上,甚至更露骨地讨论着他——这样的一切,让齐斯像是胸腔当中的血液,都要被火熬干一样的旺盛。
那些人都在议论他。
该死。
该死。
这些人都应该死。
让他陷入这样屈辱的一幕的人,都应该死——
齐斯抬起头,带着些许血丝的目光,巡视过了身边的人。
因为不能再运内劲,他的耳目并不如以往一样聪敏了,但却不知为何,偏偏隔绝着无数人群,看到了那辆即便是以他的见识,也从未见过的宽敞到夸张的车舆。
又隔着抖落的珠帘,正好对上了靠在车窗旁边的阿迟漠然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