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师城内的部队在久等小队不归后,派出了人去看情况,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报告了城外的惨状。
一十三师在关图一向都是土皇帝一般的人物,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十三师的人大大地愤怒了,然而怒气没有宣泄的方向,现场看上去是个两败俱伤的情形,匪帮的人也全死光了。
唯一无辜的就是只有花了钱叫他们护送的海洲商会主席。
一十三师倒也未觉察出多么深刻的愧疚,他们也死了好几个兄弟!
将那具依稀辨别得出几分原先模样的尸体带了回去,一十三师的人从容地给海洲发了电报,大致意思是——人死了,赶紧过来收尸!
“东家——东家——”
孟庭静正在码头撬了货箱验货,听到火急火燎的喊声后回过了脸。
来人狂奔而来,手上还拿着张纸在海风中挥舞。
孟庭静放了手,冷肃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东家!”来人站定了,腿上有些发软,心一横,直接将手中的电报给了孟庭静,“来、来电报了……”
“这么快。”
孟庭静边说边接了电报,面上已不由自主地先泛起了柔和的神情,宋玉章昨天落地关图,给他报了平安,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到山康登船了。
来人低着头不敢看孟庭静的反应,他紧张地吞咽了口水,等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撕拉”一声,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电报碎片从孟庭静的指间飞出,他不由道:“东家……”
孟庭静微一抬手,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无。
“备车,去机场。”
声音太冷了,那人愣了两秒后,才如梦初醒般道:“是,我马上去!”
车立即就到,孟庭静撩袍上车,心中没有起任何的波澜,那封电报在他眼中就是个笑话,上面的内容,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东家,今天没有飞关图的飞机……”
孟庭静在原地立了片刻,进了里头借了电话。
“廖局长,是,是我,能否借用一架军用飞机,对,就现在,是,有急事,没什么,就是生意上的事……廖局长,真是有要紧事,请您……帮帮忙……”
孟庭静深吸了口气,脑海中一阵一阵地眩晕,沉声道:“真的是有急事。”
“急不急的,我这确实也没办法啊,”廖天东的声音很无奈地从电话里传来,“确实是没有,这军用飞机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廖局长,听说您在南城新置办了座小公馆,缺什么,我可以帮您添置。”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良久,廖天东缓缓道:“孟老板有心了,你稍等。”
廖天东挂了电话,面色愤怒地猛砸了下桌子,王八蛋!竟然查到他头上去了!
飞机很快就安排到了,孟庭静上了飞机,对在风中遮住头的随从道:“你去通知大姐,码头上的事暂时先交给她打理。”
“是——东家,您、您别太伤心哪——”
孟庭静直接拉上了舱门,扭过脸对飞行员道:“劳驾,快些。”
宋玉章在一阵将要窒息的痛苦中醒来,他一睁开眼,便又是对上了傅冕那双清亮含情的凤眼。
傅冕移开了死死压住他口鼻的手掌,柔声道:“我瞧你睡得好香。”
宋玉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呼气,肺腑就发痒,痒得几乎要发疯,宋玉章剧烈地咳嗽了许久,才慢慢一声一声地缓和下来。
傅冕抚摸了他的胸膛,轻柔地拍打,“怎么回事,这是得了痨病?”
宋玉章咳得眼中泪花点点,整张脸都充血发红,烫如火烧,他缓声道:“是,痨病。”
傅冕轻笑了一声,“得了痨病,可得关起来。”
宋玉章也笑了笑,“是这个道理。”
傅冕收敛了笑容,低头深吸了一口气。
这两天宋玉章都没正经清洗过一回,可他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只有肌肤的味道,不是香气,但叫人很舒服,沁人心脾的舒服,这样的人物,真是一万个里头都找不出一个,傅冕手掌伸入黑袍,抚摸了他光滑的肌肤,漫不经心道:“你身上真热。”
“我心口疼,喘不上气。”
“是吗?”手掌上移,傅冕按了他的心口,“跳的是有些急。”
宋玉章面色白中泛粉,“我那里受过伤。”
傅冕手掌推过去,将那片肌肉握成了团,笑道:“要不要我停车,带你去医院里头瞧瞧?”
宋玉章看着他,从他的笑容中感到了寒冷。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傅冕微低下头,对着宋玉章笑得很柔和,“小瘸子,还想骗人。”
“我……”
宋玉章闷哼了一声,心口被拧得几乎要掉下来。
“想拖延时间,等着人来救你?还是想在医院里找机会脱身?”
傅冕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宋玉章拧起的长眉,吐气温热,“来,我给你指条明路,”他声音放柔,“再骗我一回,不就成了吗?”
宋玉章嘴唇动了动,“我没那么想。”
傅冕大方道:“没关系,以后你只有思想是自由的,所以,随你怎么想。”
宋玉章不说话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这个傅冕同他记忆中的傅冕完全是两个人,从里到外都是。
发烧和腿上的伤一齐折磨着他,宋玉章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身体上的痛苦,他必须思考,而且是冷静地思考。
傅冕恨他,但没杀他,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
宋玉章心中暗自苦笑,傅冕说的不错,要想脱身,只能重操旧业,再骗上傅冕一回。
所谓骗术,实际就是两厢博弈,藏好自己的筹码,试探对方的底线,只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抓住对方的弱点和欲望,上钩也就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