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冕……现在的傅冕想要什么呢?
宋玉章想了一会儿,在心中又是苦笑了一声。
傅冕想要的,大约就是他现在所受的吧。
痛苦和折磨。
飞机落了地。
孟庭静下了飞机,背上连同手臂都火辣刺痛,一十三师的人已经在机场等候,孟庭静上了他们的车。
“哎,这事闹的,我们这儿太平很久了,哪想到还会有土匪劫道呢?”
“这些杀千刀的土匪,求财就求财,还杀人放火,他妈的,不过你放心,我们的士兵英勇战斗,跟那些土匪同归于尽!也算是为你们的主席报了仇,他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啦!”
孟庭静一言不发地听着,此时便慢慢转过了脸。
一十三师的看他双目赤红,眼中布满了血丝,上下嘴唇咂了咂,悻悻地闭上了嘴。
尸体停在一十三师一处闲置的仓库。
天气闷热,也就两天的工夫,里头已弥漫开了尸臭,人站在门口,扑面而来的味道就令人不由后退。
“我们自己人已经全处理了,里头全是你们的人,你自己进去瞧吧。”
孟庭静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他忽然闻不到也听不到了,只有一双脚本能般地向前挪动了一步。
里头地上停着几具焦黑的尸体,中间那一具上头罩了白布,显得异常的刺目。
孟庭静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过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像是飘过去一般来到了那具尸体前。
他站着,俯视了那长长的白布。
这是个同他差不多的高个子,白布将上头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点皮鞋尖。
孟庭静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面色决绝地单膝跪下,五指如爪般抓住了白布,然后很忽然的,他发觉自己的手臂失去了力气,那块白布并不是什么好布料,很轻很薄,已若隐若现地透出了布下之人的五官轮廓。
后槽牙死死地咬紧了,手指发着抖掀开了白布的一角,视线中映入一片发黑的血污,孟庭静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膛中的涩疼,手臂猛地一振,将整块白布都掀开了!
尸体烧得焦黑而面目全非,额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完全叫人认不出他本来的模样了,只能隐隐地看出这人面颊微窄,鼻梁高挺,还有一双深深的大眼睛,轮廓同宋玉章很相像。
一股强烈的排斥却是从心口油然而生,孟庭静在心中道:“不对!这不是他!这不是宋玉章!”
他的手臂忽然涌入了一股力气,伸手便扒了那烧得褴褛的衣服,手指在那具尸体上的肩膀上快速地摸索,然后,他摸到了一处凸起的伤疤。
手指犹如遭遇针刺一般颤抖着收了回去,孟庭静目光定定地看了那张似是而非的面孔,心中那声音继续强烈而固执道:“不对,不是,不对——”
手指又摸了上去。
是枪伤。
孟庭静眼前阵阵发黑,跪在地上的膝盖坚实而疼痛,不会的,这不是宋玉章,宋玉章不会死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孟庭静忽而暴怒了起来,他站起身,猛地从腰间拔出了枪,对着那具尸体“嘭嘭”开了两枪。
外头小兵听到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进了恶臭的仓库,却见孟庭静提着枪出来,面色冰冷道:“那不是他。”
小兵莫名其妙道:“怎么不是?”
“我们过去的时候,人烧得还没那么厉害,那就是他,你看那高鼻梁,错不了,就是你们主席的遗体,就是那身衣服……”
孟庭静手臂一扬,枪托重重地砸在了小兵头上,小兵“哎呦”倒地,孟庭静回过身,神情可怖,一字一顿道:“别咒他。”
宋玉章被套上了黑色的头巾,视线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到自己被傅冕抱了起来下了车。
阳光从布料的缝隙中隐隐钻入,宋玉章边咳边道:“你要带我去哪?”
傅冕笑声愉悦,“你猜?”
宋玉章心跳如鼓,在傅冕的臂弯中微微摇晃,他低声道:“叶城?”
傅冕又是一笑,“你以为我会将你随口编纂的地方那么放在心上?竹青,好好想想,别再把我当傻子看。”
宋玉章静默了一会儿,道:“安晋?”
“不对。”
“东城。”
“也不对。”
傅冕抱着他轻快地上了船,宋玉章在摇晃之中忽然被扔了出去,他陷入一片刺人的柔软,头顶的黑巾被除去,宋玉章稍稍适应了下外头的光,眨了几下眼之后,他发觉自己正身处草垛之中,四面木板钉得很死,像是船上的仓库。
“你可以慢慢猜,”傅冕捏着那条黑巾,伸手捻了宋玉章发间的草屑,“从前都是我猜你的心思,也该轮到你了。”
“路途漫漫,怕你闲着无聊,我特意找了个人陪你。”
傅冕拍了拍手。
外头有人拖着个人进来了。
那人一身白袍,只是白袍上头血迹斑斑,破烂不堪,人丢到宋玉章的身边,连呻-吟都没有。
宋玉章定定地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胸口涌上一股窒息般的憋闷。
“这人的骨头一点也不硬,”傅冕俯身揪了宋玉章的头发,将宋玉章的脸靠近了昏迷中的人,“我不过折磨了他几天,他就什么都招了,竹青,看看你都是什么眼光,真是贱货凑一双。”
宋玉章只是看着小凤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傅冕拉起了他的脸,柔声道:“我怕你倒胃口,特地还给他留了一张好脸,我是不是很体贴?”他低头亲了下宋玉章的鬓角,“竹青,今晚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干他的,你行不行?”宋玉章一点一点地扭过脸看向了傅冕。
“不行,我就安排别人,”傅冕温声细语,“你只需要看,不会累着你的。”
宋玉章久久不言,只是定定地看着傅冕。
傅冕在他的注视中哈哈一笑,放了手直起身,扬声道:“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