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就是错了,本公子敢作敢当。”萧晓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嗯……那个,我知道了一个绝密消息,整个学堂就我一人知晓。你想不想听?”
周瑭被分散注意力,有点好奇地看他。
“——那些回鹘刺客失踪了一个。”萧晓压低嗓音,“也不知谁那么艺高人胆大,竟能从里大理寺狱里偷人。”
薛成璧微微一顿,眸中似有异色闪过。
萧晓没注意到他,笨拙地安慰周瑭:“那个回鹘人或许能活下来,你不要不开心。”
其实周瑭只是见不得杀戮,并非那种连敌人都会同情的傻子。
闻言周瑭并没有高兴,反而有些担心地“呀”了一声:“那他不会再去行刺太子殿下,或者伤害良民吧?”
“放心,”薛成璧淡淡出声,“禁军正在全城搜捕逃犯,即便搜捕不到,他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萧晓拍拍胸口:“是啊,你别担心。即便那刺客杀来了,也有本公子保护你呢。”
薛成璧冷眼瞥他。
“世子殿下说笑了,”薛萌抱着小猞猁走来,“凭世子殿下的功夫,若真遇到了危险,是我们家妹妹保护世子才对。”
小步风特别配合,朝萧晓凶巴巴“哈”了一声气。
萧晓又回忆起了被猞猁爪爪支配的屈辱,几步倒退着,翻身上马跑了。
“谁保护谁,还说不准呢。等着瞧!”
萧晓打定主意要从今天开始习武,免得日后结了亲,连夫人的宠物猫都打不过。
薛萌朝二兄挤了一下眼睛,也找了个由头离开。
这回就剩下了周瑭和薛成璧两人。
暖风徐徐,木槿花绯红的花朵挤满院墙,静静守候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周瑭仰起脸:“哥哥方才,骂萧晓骂得好凶哦。”
薛成璧眉目微凝。
此前他在周瑭面前装得和善,也克制着自己对萧晓的敌意,只是因为萧晓还未触及到他的底线。
而惹周瑭难过,已触及到了他唯一的底线。
他的獠牙与利齿正是为此而生。
薛成璧虽并未后悔,但紧抿的薄唇泄露出了些许忐忑。
“……你害怕那样的我?”
周瑭歪头想了一下,笑盈盈地摇头。
他是喜欢公主的温和善良,但护在他身前的公主似乎也不错。
“裕王世子没错,哥哥凶他也没错,”而且凶的时候莫名很好看……周瑭有点混乱,“这么想来,错的是我,我的反应让哥哥误会了。”
他有点内疚:“其实,裕王世子血债血偿的想法才是人之常情。是我不好,怕血怕杀戮,一点都不像个……”
一点都不像个正常男子。
因为那个未知的原因,周瑭无法以小郎君的身份生活,又在小娘子之间格格不入。他向来纯然率性,但偶尔也会丧失归属感,为此尝到苦涩的滋味。
“你不必像谁。”薛成璧却道。
周瑭仰起脸,对上他的眼眸。
薛成璧的眼神那么真挚,那么郑重。当周瑭的身影被映照其中时,仿佛就是他眼里的独一无二。
“你不必像谁,也不必给自己戴上什么枷锁。”薛成璧道,“你只是周瑭。”
“——周瑭,就是世上最好的。”
暖风拂过,一朵木槿花落在薛成璧鬓发间,为他深峻的容颜凭添了一抹温柔。
这样美好的人,却打心眼里认为,周瑭才是最好的。
周瑭慢慢咬住下唇,杏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最后实在忍不住,乳燕投林般扑向薛成璧,“汪”地一声哭了。
“哥哥你真好哇呜呜呜!”
他扑过来的一瞬间,薛成璧身形微僵。
很快,他眉峰的棱角软化些许,轻柔而克制地摸了摸小少年的后脑。
薛成璧舌尖尝不出味道,却在心里同时尝到了甘甜与苦涩。
甘甜,是因为这个拥抱;
苦涩,是因为想到周瑭毫无芥蒂地投入他怀中,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哥哥,是亲兄长罢了。
这些思绪,很快又被周瑭的叭唧叭唧掉落的泪珠冲散。
薛成璧最受不了他掉眼泪,微僵着手,替他擦泪。
过了小会儿,周瑭的感动与感动都发泄完了。
他抬眼看到公主前襟和袖口明显濡湿的深色,默了默,脸蛋一红,杏眼里再次波涛汹涌。
“怎么了?”薛成璧很耐心地哄他。
“好丢脸,”周瑭捂住脸,羞窘难堪,“都是大孩子了,还在哥哥面前哭…太不争气了。”
“多大都可以在我怀里哭。”薛成璧淡道。
周瑭抿唇,透过指缝间望向他。
薛成璧墨眉锋利,鼻梁犀挺,气质冷峻极富攻击性,似乎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
偏偏就对只他一人展露温柔。
周瑭耳尖微热,慌张地夹紧指缝,闭住了眼。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逃开视线,很是迷糊了半晌。
然后眉心慢慢蹙起,小声商量:“哥哥以后不要再这么宠我了,好不好?”
薛成璧一顿:“为何?”
他凤眸微眯,眸色似乎更晦暗。
向前倾身时,药香弥漫而来。
属于薛成璧的气息侵略了周瑭的身周,呼吸变得压抑苦涩。
“哥哥以后自有良人相伴,又不能哄我一辈子。”
周瑭脸蛋略微苦恼地鼓起:“若把我惯坏了,以后离不开哥哥了,那该怎么办呢?”
软糯的嗓音落在耳畔,心间拂过毛绒绒的痒意。
薛成璧眼睫微颤。
惯坏了,又有何不可?
——哄一辈子,一辈子依赖他,永远都离不开他。
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