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苦战就是例子。不过也有大魏兵初战轻敌的缘故,相信日后汲取教训,定能严阵以待避免再战成这般狼狈模样。
说来,蒙兀兵强悍归强悍,却也弊端诸多。譬如纪律不严,组织混乱,将士各自为战等等,随意拎出一点,都是军中大忌。他几乎能预见,最后大魏兵将旌旗插遍蒙兀王庭的结果。
他舒展了双臂搭在壁沿,渐渐放松了身体。
温热的水流荡起轻微的涟漪,流连在他坚硬的胸腹间,带起似有如无的细痒。
“鲁泽。”
鲁泽遂忙推门而入。
“主子爷。”
禹王由人穿戴好中衣,挥手令他们收拾东西退下。
几步至桌案前拿过温水慢慢喝过一口后,他抬目朝门外的方向看了眼,淡声问:“她人呢?不在这院里?”
“回主子爷的话,在的,在西边上的厢房里待着。”
禹王放下手里杯子,抬手微微扯了下襟口。
“去将她带过来。”
离开了严寒与血腥交织的战场,此刻松缓下来,他倒有几分想念她那灿阳般的模样了。
鲁泽领了命就毫不迟疑的去执行。
去最边上那小厢房的时候,他还特意叫上了个婆子一道前去,唯恐她故技重施,再给他闭门羹吃。
可令他没料到的是,这回他传话的声刚落,对方倒也不曾墨迹的从里面开了门。
鲁泽吃惊的看着她这副消瘦的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面前这瘦了一圈、眼睛红肿、精神恍惚的人,真的是从前那个叽叽喳喳爱说爱笑那人?
鲁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有几分冲动想问问,她顶着这般丧气模样,真的不是故意去扫主子爷兴的吗?
时文修默默的随他往正屋的方向走,每走一步,她的双腿就更沉一分。待到了那透了晕黄灯光的正屋前,她抬了眸看向半掩的屋门内,想着近些时日的煎熬,酸涩就再次漫上了眼底。
这些时日,也终于让她想明白了,她归根究底最在意的是什么。她最在意,最难受的,就是这般对她的人,是他。
若是换个人,她或许也不会这般在意,甚至在经过这些时日的拼命洗脑,或许还真想开了。但是,他不同啊,他……他是她曾那么小心藏在心里的那个人。
端坐在床榻等人进来的禹王,在见到进来的人,满目噙泪,失魂落魄,又堪比黄花瘦的堪怜模样,确是有瞬息的生怒。
“过来。”
他黑漆漆的眸挟着锋锐,裹着被无端扫了兴致的暗火。
时文修眸光如蒙了层灰,低头看着脚尖沉默过去,停在他跟前几步远处站着。
“主子爷。”
她声如蚊蚋,低不可闻。
他冷目扫向她:“伺候本王委屈你了?”
“没。”
“声大些。”
“没有,没有委屈。”
他蹙紧了眉,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她过来站的挺乖,回答的也挺乖,可却似被抽走魂魄的木偶般,言行举止由人提着线来动。他甚至毫不怀疑,若他说让她侍寝,下一刻她就能听话的直接脱衣躺上榻去。
他闭了闭眼,强压了心头火与那无名的不适。
确是不适,他寻她是过来纾解放松的,而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她这死气沉沉的模样,倒还真衬的他如恶霸了。
有几瞬他真想成全她,让她即刻从这滚出去,彻底撂开了手不再去管她死活。她大概还不知,她能囫囵至今是为什么。若没他的庇护,她今夜被赶出了这间屋,不等天亮就能让人撕了粉碎。
他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话在喉里几度转过数圈,却终究没有吐出口。
看着她如今整个人如蒙了层灰般,连双眸都黯淡下来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的想到她仰着脸眉眼弯弯笑着,如灿阳般明亮的样子,便就下不了这狠心了。
抬手捏了捏眉心缓过一阵,他沉声令道:“去将桌上的药酒拿来,给本王按揉肩背。”顿了瞬,方道:“若按的好,今日就放过你。”
时文修闻言蓦的抬了眸,刹那的不可思议后,暗淡的双瞳渐渐重新焕发了明亮的光泽。
“真的吗……主子爷?”
不等他说话,她又抢先道:“谢谢主子爷!”
说着就忙转身,拧着她那瘦到可怜的腰身,忙不迭的去桌案上拿那药酒去了。
禹王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中浮现的,是刚她转身那刹,乌瞳沁出的泪花,以及那弯唇莞尔一笑,格外的动人。
注视片刻后,他狠捏了两下眉心,闭眸长吐口气。
罢了,他又不缺暖床的人,强逼她倒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日后且留她在身旁,说说笑笑,权当逗个趣罢。
这般想来,胸臆间那股暗火倒也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