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案后熟悉的那张面容时, 饶是她再强自镇定,可还是忍不住抖了手脚。
那夜他的蛮横强势带给她太多阴影,让她再面对他时, 只有种打心底想要逃离的心态。她很不喜欢他床榻间的霸道,更不喜欢他肆意摆弄的她态度。他那种枉顾她的感受,强势迫她迎合他、取悦他的做法, 简直让人心凉。
她不知是这个时代男人在榻间事上都是如此, 还是只恰好被她碰上的这个男人是如此,抑或是说,他只是对她, 是如此。
可无论哪种都足矣让她避他如蛇蝎,连之前对他隐约的那层好感, 都肉眼可见的逐渐消散了。
“脸色如何这般差?可是身子依旧不适?”
他看向她低沉着嗓音询问,亦如从前般, 冷淡中夹杂着丝温和。
面前的他好似又跟从前一样了,可又好似哪些地方不大一样。
时文修没有细究这点差异, 反正在她这里, 在经历了他榻上榻下的两副面孔后, 他给她的感受已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是有些不适, 大概……还需好好养段时日。”
“那这段时日你且好生调养着,有什么需要,就跟下人说, 他们自会替你转达府衙里的管家。”
时文修避开他的目光,垂低了眼应下, 又道了谢。
她闪避的态度, 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 他皆看在眼里, 沉眸的刹那,指腹忍不住猛按了下玉扳指。
“离那般远作甚,近前些。”
他莫名有些烦躁,就沉声令了句。不想这话却勾起了她心里的惧怕,让她瞬息僵紧了身体。
“主子爷,我身子不适……”
“本王只让你近前些。”
他似失了耐心,直接探手过来冲她伸来,可就在粗糙有力的掌腹触及她细滑微凉的手腕那刹,他却蓦的停了动作。
“罢了。”他沉着眸收回了手,朝旁边的食盒方向指了下,“将食盒送回伙房中。无事的话,下去罢。”
时文修如临大赦,当即抓过食盒,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连告退都曾忘了。
直到她逃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方起了身,踱步往放置水盆的木架方向走去。
马英范往军帐走来的时候,就恰遇上了捧着食盒急匆匆出来的时文修。等她闷声打了招呼离开后,他方移着目光,不着痕迹的往那露出的食盒方向看了眼。
原地又看了会她那仓促离开的背影,他定了定神,心情颇有些轻松的踏进了军帐,不成想刚一进去,就听砰的声响,惊目看过去,这方发现那木架前的主子爷,不知何故打翻了水盆。
“主子爷!”
怕伤着主子爷,惊过之后,他赶忙过去查看。
“无事。”禹王面上并未带出多少情绪,仔细擦过手上每一寸后,将绢帕随手掷地,对侍从淡声道了句烧了,而后就看向马英范,示意他去案前议事。
“蒙兀军最近频繁动作,怕不久又要挑起战事。”
他将一分折子递给对方,“你且看看罢。”
时文修这边,则在中途找了个士卒问了具体方位后,就直奔伙房的方向而去。
边城军营里不似路上行军,这里已有固定开火的伙房。只是她从未到过伙房这地,从前大概听人说了个大体方位,具体地点就不甚清楚了。
好在,按照那士卒给她指的方向,她七拐八绕走过不算近的一段路程后,可算远远的见到一处帐篷外头,支起的几口大锅。
从那里隐约传过来的食物香气,以及外头那些洗洗刷刷锅碗的士卒,熟悉的场景无疑让她确定了,此处便是伙房了。
捧着食盒正要过去之际,她冷不丁瞧见熟人,当即几步小跑过去,冲着那背着柴火的老伯清脆的喊了声:“刘老伯。”
那刘老汉诧异的回头,大概是没想在这能遇上她,还怔了下。
时文修双眸发亮,满是遇见故人的喜悦:“真是您啊刘老伯,没想到能在这遇上您。”
刘老汉这会反应过来,呵呵笑着:“是啊,倒真是巧了。对了,你怎么今个到这来了?”
她遂拍拍怀里的食盒,笑答道:“给主子爷送食盒呢。您呢,您老怎么在这?”环顾周围,她又顿时恍然,“您是被分配在这当伙夫吧?”
刘老汉的目光从食盒上移开,看她笑道:“辎重营的老弱兵卒,大多都被分配在这。不中用,上不得战场,只能干些杂活。我这也算不得伙夫,顶多就帮忙拾拾柴火。”
“怎么会。无论做什么兵种,都是为大魏做贡献,是大魏军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刘老伯,您且莫妄自菲薄了。”
“成,听你的。”刘老汉笑呵呵的,忙指指伙房方向,“快送去吧,莫误了事。”
“好的,那刘老伯咱改日再聊啊。”
送完食盒往回走的时候,她途中远远的遇见葛大瓦他们。见了她,他们避嫌似的躲远了些走,没与她打招呼,也没再朝她这边看过。
她心里大概清楚了,应是她在那主子爷屋里过夜的事,已在他们亲兵中传遍了。
在原地站了会,回了回神后,她就闷头往军需官所在处而去了。那里有他从外头招来学习的民妇,想来她去那待着,总该没事吧。
京城宁王府,丝竹笙箫声从年前一直响到正月之后。
曹兴朝匆匆进府来送信的时候,宁王还在暖殿里拎着酒盏悠闲品着酒,观赏着大殿上的歌舞。
眼尾一挑,宁王瞧见曹兴朝那凝重的神色,就微微坐直了身体。
“都下去罢。”
抬手挥退了殿上那些舞姬,他挑眉看向曹兴朝:“出了何事,怎么如此凝色?”
曹兴朝几步近前后,将手里封了蜂蜡的密信往宁王方向送去,“九爷看看,是北边来信了。”
宁王当即放下手里杯盏,直接将密信拿过来,用火烤去封口的蜂蜡,将里面信件取了出来。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就直接递给了曹兴朝。
“看看真假。”
曹兴朝接过那两页纸,仔仔细细的挨页看完后,沉思起来。
一张是刘老三的,另外覆着的那张,竟是她的。
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九爷之前不是她已经暴露了吗?可如今都过了年了,她人不仅好生生的活着,竟还能传消息过来。若说这信件是真的,他一万个不信。
“九爷慎重,这定是禹王爷的疑兵之计。”
宁王抬指弹了下杯盏,眯了眯眸:“我心里有数。你先确认下,那刘老三到底可不可信。”
“自是可信,他老娘孩子皆在我手心里攥着,由不得他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