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家的确本身就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都做人牙生意了,难免会有灰色地带,打压百姓、仗势欺人这种事没少干,有钱人家的腌臜事更是见了许多,但是打听到知县老爷真实的目的,当时的焦老爷焦天龙还是大吃一惊!
这可不是普通的人口买卖,这是要杀人啊!
焦天龙马不停蹄地赶回家,躲在房里闭门不开,恨自己为什么要去打听。
一旦打听,难保知县老爷不会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得知了这么深的内情,那知县还会放过他吗?
焦天龙不眠不休想了两天,最后觉得,既然已经下不了贼船,那还不如就按知县老爷说得做。普通老百姓平白攀上官员的机会能有多少呢?不如当作机遇。
这事,别人不行,他焦天龙还真不是做不到。
他焦家经营人牙生意多年,对里面的弯弯道道太熟了,要弄几个小孩,不是难事。
焦天龙说干就干。
起先,他还有点犹豫,但手上过了几个人,发现果然什么事都没发生,而知县老爷则对他十分欣赏,甚至旗帜鲜明地帮他打压月县其他大族,让焦家忽然势起,在本地再无忌讳之处。
尝到甜头,焦天龙也熟练了,就愈发大胆起来。
送到知县家里的孩子,来源不能是一致的,得分散开来。一群孩子失踪,那很诡异,但是各地零零散散被打死、拐走几个,在乱世之中,本就是常态。
焦天龙会先挑出符合知县要求的小孩,如常卖到各地富贵人家。过段日子,再借口发现这孩子可能染有疾病,或者另有主顾非要这个孩子,焦家赔一番不是,然后用银钱或者大一点的小孩将他们换出来,再送去知县家里。
对原先买了仆人的富贵人家来说,家仆就跟货品无异,自己家的东西换一个就换一个,自不会去知会小孩的父母。
如果真有父母还记着自家孩子来看,那么那些借口生病的小孩,主人家会说已经病死了,而借口送去别家的小孩,则会说有了更好的去处,但焦家不曾透露去向,他们对父母当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般到这里,小孩的父母也不会再刨根问底。
如此一来,这桩生意还真让他们长久做下来,长达数十年,其中丧命者不下百人。
当年那个知县果然凭此得到父亲青眼,从此胜过他的几个兄弟,官运亨通,早已高升去了梁城。
焦家从中得利,凭借上头人的照拂,彻底掌控月县,变本加厉地操纵衙差、收买土地,连知县都可以不再放在眼里。
那知县的父亲其实病情并未好转,拖了几年人就死了,所谓的药不见得有什么疗效,但架不住人有心理作用。知县家人总觉得老爷子是因为药的作用才多活了两年,将之说得神乎其神,倒引来另外一些相信“神药”之说的达官显贵,干脆做起生意来。
焦天龙将生意传给儿子焦子豪,那焦子豪已全无敬畏之心,甚至喝醉酒时还主动和媚儿描述起来——
“那群小孩一个个都很老实,被拎起来的时候跟小兔子一样。他们不知道抓他们干什么,只知道仆人要听主子的话,不能反抗主子,不能哭得太大声惹主子生气。屠夫连刀都磨起来了,他们还不声不响地站着,怕给父母丢脸呢!”
……
萧寻初平常是个比较随心所欲的人,脾气不错,很少生气。
可是,听谢知秋讲完前因后果,他先愣了愣,旋即忍不住破口大骂:“疯子!这群人是疯子!小孩子的肝脏……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药!
“八成是那个游方术士起初用了什么杀鸡取卵的猛药,只是暂时让知县之父回光返照,没想到事后还会有人找来,所以不敢说真话。
“他故意说个骇人的药引,本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帮人心真能黑到这个份上,竟然真的敢去拐小孩!”
谢知秋昨夜听完,已经心惊过一次,此刻她闭目片刻,算是哀悼。
然后,她缓缓睁开眼,道:“我也这么想。”
谢知秋博览群书,她也看过一些医书草药学一类,肯定不能因此就自认为是大夫,但是大体懂得一些知识。
谢知秋道:“人身上的脏器,与动物并没有多大区别,肝脏更是与猪肝无异。硬要说这种东西有什么特殊的疗效,无非是利用其他人的无知,故弄玄虚,铸成迷信。
“奈何人欲滔天,无论是怎样的蠢话,只要是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总有人为了谋求一线生机,就真的会信。可惜科举只考儒论诗文,就连读过书的文人,在这等事上,都不能幸免。”
萧寻初问:“所以……那个造成月县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当年与焦家达成交易的月县知县,究竟是何人?”
谢知秋默了半晌。
她道:“此事距今已三十年过去,那位知县之后得到家族全力帮助,步步高升,如今已是扎根梁城,官居正四品。此人,正是当今吏部侍郎——刘求荣。”
萧寻初一惊:“竟然是他。”
谢知秋问:“你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但多少听过名字。”
萧寻初回忆道:“他应该也是齐慕先那一派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齐慕先的左膀右臂。我小时候在席宴之类的地方见过他,那人一直对齐相鞍前马后,常跟在齐相旁边,为齐相做事。”
谢知秋对此并不意外,她也找猜到焦家背后之后,定是齐相一派的。
她说:“趋炎附势尝过一次甜头的人,又如何再走困难的路子?他父亲的权势总有尽头,他想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得攀更高的枝叶。只是……”
谢知秋的目光,又幽暗三分。
只是,如果月县背后是这么大的官,或者说,又是齐相派的人,对她而言,就很不好办了。
*
傍晚时分,谢知秋单独去见媚儿。
其他焦家的人大多被关押在监狱里,但媚儿算提供证据有功,暂且在衙门里给她安排了个住所。但媚儿好像不太喜欢一个人待在屋里,大多数时候宁愿在院子里走动,她向现在衙门里的人要了本书,看得很吃力,大半天过去没翻过几页。
谢知秋想起自己昨夜问过她纸条的事。
媚儿回答说,纸条的确是她写的。她其实稍微认一点点字,但是焦家的人都不知道。
她被卖进焦家当丫鬟的时候,是彻头彻尾的文盲,不要说她,全村都找不出一个人识字。但是后来为了搜集焦家的证据,她一点了仆人的富贵人家来说,家仆就跟货品无异,自己家的东西换一个就换一个,自不会去知会小孩的父母。
如果真有父母还记着自家孩子来看,那么那些借口生病的小孩,主人家会说已经病死了,而借口送去别家的小孩,则会说有了更好的去处,但焦家不曾透露去向,他们对父母当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般到这里,小孩的父母也不会再刨根问底。
如此一来,这桩生意还真让他们长久做下来,长达数十年,其中丧命者不下百人。
当年那个知县果然凭此得到父亲青眼,从此胜过他的几个兄弟,官运亨通,早已高升去了梁城。
焦家从中得利,凭借上头人的照拂,彻底掌控月县,变本加厉地操纵衙差、收买土地,连知县都可以不再放在眼里。
那知县的父亲其实病情并未好转,拖了几年人就死了,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