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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谢知秋对太后叩首,求太后为她指点迷津。
太后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但是此后,谢知秋每回厚着脸皮来求见太后,太后也没有拒绝她。
二人待在一起,其实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点闲话,有时候谢知秋会陪太后念佛经,有时候两人会一起看看书,有时候也会像今日这样,太后主动提出试试谢知秋的棋艺。
谢知秋起初奉太后甚恭,但随着她们彼此摸清楚了脾气,两人在保持适当君臣距离感的前提下,逐渐有了一点忘年交的意思。
谢知秋很快就发现,太后学识甚广——
太后当年侍奉方和宗时,就有勤奋好学的名声。
谢知秋以前听说过传闻——
太后起初没有名分,只算是方和宗身边的丫鬟,但得到还是王爷的方和宗许可后,她自己学了读书写字,短短几年,就看完了王府里的藏书。
谢知秋能感觉到,这传闻多半没有言过其实。
谢知秋的阅读速度异于常人,不谦虚地说,她知道自己是博学的人。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聊天时与太后谈起的书,还没有一本是太后没看过的。非但如此,太后平时说话会不经意地引经据典,谈吐间便可知其知识广博。
在方国,女子如同男子一般受教育者甚少,谢知秋早已习惯了孤独。在她成年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她能碰到一个交谈起来如此轻松的女性长辈。
偶尔有一两回,她会恍惚地感到惊奇,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学术交流可以如此自然而畅快,在这座慈宁殿里,在她们两人之间,女人拥有学识是像吃饭喝水一般正常的事。
太后平常并不会刻意指点她什么,但有时在闲谈之间,太后会不经意地提到一些谢知秋不知道的朝中之事,于谢知秋而言,这都是足以令她心中一动可用讯息——
“赵御史次日在外风评不错,不少官员都说他为人仗义。”
“不过几年前他父亲去世,他竟一个人偷偷摸摸将本该与他兄弟平分的一部分家产占了,被其嫂子发现闹了事,才说是误会误会地吐出来。”
“可见其人恐怕多少是贪心的,只是在乎风评或者所图更大,才不轻易表现出来。”
“这样的人,有必要可以用利收买,但不可与其交心,以免后患。”
“先前被你提拔成大理寺卿的那个祝维平,我对他印象不错。”
“他早年落魄过,被当时的上官穿小鞋。”
“后来那位上官别的罪行东窗事发,被关入大理寺候审,正好由祝维平负责审理。”
“当时我看了送来的审议文书,不偏不倚,十分公正,没有丝毫
出于私怨落井下石的迹象。”
“可见此人虽然平日里爱和稀泥,但根子是正的。这种人我倒是喜欢,本性正直又足够圆滑,放在哪里都合适。”
“吏部的李尚书和那个刘求荣有姻亲关系。”
“他原本十分信任刘求荣,认为刘求荣只是性情懦弱,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自从刘求荣卖人肝的事情被揭发出来,李尚书看上去惶惶不可终日。”
“此人为人十分小心谨慎,这回说不定会为避免牵连而辞官。”
“吏部尚书是个肥差,不知道等空出来以后,谁又能顶上去……”
谢知秋耳聪目明,且称得上观察力敏锐,其实她对朝中也有观察,但她在官场的时间毕竟不长,有很多往事都不知道。
而太后的经验,无疑可以让她补上这一课。
谢知秋在太后面前十分恭谦,只要太后愿意说点什么,她就默默记下。
尽管如今以她的处境,还不清楚这些讯息将来是否能用于做些什么,但有所积累总归没有坏处。
而这日,太后与谢知秋下棋。
太后在谢知秋落子后,低着头思索。
太后棋艺不算差,但她毕竟年纪大了,思考起来很慢,棋风又谨慎,有时候走一步要想一个时辰,一局棋下一天也下不完。
和这种人下棋定然磨人,幸好谢知秋醉翁之意不在酒,倒也能耐心等着。
忽然,太后没有落子,倒是问她:“最近,史守成当上同平章事以后,好像经常出入垂拱殿。你可知他在忙什么?你的官职已经定了,他总不会还在找你麻烦吧?”
谢知秋本在思索棋局,太后不落子期间,她暗自算了数种太后可能的下法,顺便构思了每种下法后面二十步的应对之策。
听到太后提及史守成,她不由一顿。
谢知秋回答:“史大人的矛头已经与我无关,他最近在做的事,大概主要还是攻击齐慕先。”
“齐慕先?”
连太后都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
“齐慕先不是早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