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守成最近感觉很丢脸,相当丢脸,丢脸到他甚至出门都要避着人走,尽量不要撞到熟人。
其实史守成以前,与齐慕先政见差距很大。齐慕先在辛国问题上那种消极求和的态度,史守成也很不赞同。
如果谢知秋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性,官职在五品左右,不要越到他之上,她在朝堂上提出增加军备的建议,史守成非但不会反驳,没准儿还会大力赞同,表现得很欣赏这种晚辈。
可是谢知秋才二十出头,是个女娃儿不说,还一度真将官位越到他之上。
他都耳顺之年了,谁看他不说一句道高德重?难道真要让个小女娃站在头上吗?
史守成想想都后悔,他那天只是想着要先压制住谢知秋,觉得辛国方国之间和睦这么久了,辛国圣天帝已死,又由太后代为主事,既然当权的是个女人,总归软弱一些,一看方国八十万大军就会怕,就算要打,起码也会过个几年再说。
没料到辛国真的这么快就会派兵抢掠,甚至还嚣张地穿了军甲,简直不将两国的休战条例放在眼里。
这一下,反而衬得谢知秋一人料事如神,在场其他官员,尤其是他这个同平章事,都像蠢笨的窝囊废。
军报传来,皇帝当场发了火。
史守成颜面尽失,没脸出门,每回遇见其他官员,他都觉得别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这日,史守成低调地骑马绕路,好不容易来到政事堂,史守成推门而入时,却正巧听里面传来新任参知政事的声音——
“……整天就知道扯着齐慕先那点事情不放,真是远不如谢……”
史守成推门的那一瞬,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参知政事正与另外两位来政事堂办事的官员闲聊,但三人一见到他的脸,就默契地闭了口。
“同平章事大人。”
参知政事不冷不热地行了个礼。
“嗯。”
史守成应了一声,装作没听到似的,径自去书柜方向找东西,心里却忍不住骂人。
史守成心中很清楚,哪怕是现在,谢知秋在朝堂和民间仍旧有相当的声望。
自从谢知秋那个“神石转世”的传说一出,茶坊戏院天天演她的戏不说,就算是在明面上没多少人敢大张旗鼓支持谢知秋的朝堂之中,实际也有不少官员暗地里赞同她的看法,连皇帝都对她有所偏袒。
这样一个人,史守成看她都一眼都觉得压力巨大,生怕自己哪天一觉醒来,就发现皇上打算将他这个同平章事撸掉,换成谢知秋。
政事堂内气氛沉闷。
正当这时,有个官员走到他身后,行礼道:“同平章事大人。”
“何事?”
“有一桩要事,要向您汇报。”
史守成听对方语气严肃,便转过身来。
那官员呈上一份文书,道:“上回从齐慕先私宅里找到的辛国信物,大理寺后来又进行了详尽的
调查,结果竟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实……皇上恐怕现在已经知道了,也请同平章事大人过目吧。”
史守成狐疑地接过文书。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谁知看到后面,眼睛却越瞪越大!
*
“——!”
同一日,谢知秋来萧家做客时,刚出花园,正好与萧斩石狭路相逢。
“呃,你……”
萧斩石正面撞上谢知秋,反应有些局促。
对萧斩石来说,眼前这个女孩着实有点怪。
她当了自己好几年“儿子”,自己竟一点儿都没发现,作为父亲,从个方面来说都实在是过于失职。
特别是直到这事暴露,萧斩石才发现自己的妻子、长子都早就有所察觉,就他一个蒙在鼓里。
萧斩石现在对自己真正的儿子,还有对谢知秋,都十分尴尬。
要他厚着老脸去道歉,实在困难,但要当什么事都发生过,又太怪了。
好在谢知秋对萧斩石的情况较为体谅,并未显出异样,如常行礼:“萧伯父。”
“哦哦,知秋你来了啊……那个,午饭吃过了吗?”
“回伯父的话,吃过了。”
“哦哦。”
“……”
明明还算秋天,空气却宛如凝结,仿佛有人一动就能掉下一串冰渣子。
谢知秋静了静,她能感受到萧斩石的不善言辞,出于好意主动解围:“萧将军不必过于介怀,其实我和萧寻初之事,不只萧将军,我父母也不曾发现异状。”
“但你父母……从你们假成婚以后,就没再和你们一起生活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