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在「仲夏夜之梦」中见过另一个未来,那声巨响摧毁的绝对不止当时的常暗岛,「奥列格死亡」之后的五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来使它巩固」——这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
莎士比亚在战争结束后,才后知后觉的发觉,那其实不完全是「仲夏夜之梦」的回溯,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是基于现实层面被改变。
被覆写。
所有人都知道费奥多尔一直在找奥列格,他们也知道「古拉格」还能勉强和俄罗斯合作,绝对不是里面的律贼被收买,沉溺于金钱堆砌出的美好生活。
他们的目的自始自终都只有一个——找到那个人!
如果奥列格真的死了呢?他们不会去思考这个可能性,他们只是认为自己还没遇到「与老师相遇的可能」。
既然遇不到,那就主动去创造。
去把这个世界搅得摇摇欲坠,触发被覆写的机制,然后迎来下一种可能。
托尔斯泰说:“你的说法很不好听,像是把所有的灾难都怪罪在那个人身上。”
“没看出来,你和奥列格的交情深到这个地步,即使是现在还要为他的名声发声吗?”
“捍卫他名誉的人不是我。”托尔斯泰叹了口气,他闭上眼,在睿智的眼神消失的时候,那张面容简直苍老了十岁,仿佛即将踏入墓地的老人一般。
“反复提及他的名字没什么好处,莎士比亚,你还没从那五个小时的生死反复中感到疲惫吗?”
“托尔斯泰说得没错——”
清亮的女声是突然出现的,毫无征兆,越过了屋子外遍地的侍卫,直勾勾出现在两人耳边。
对于莎士比亚而言,这件事已经算不上稀奇了,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个漂亮的女人会踏着金色漩涡走到他们面前,她和托尔斯泰有几年的交情,所以对他说出的「请求」都带着古拉格特有的人情味。
「您觉得我可爱吗?」
「那么,请给我你的眼睛吧。」
然后,托尔斯泰会挖出自己的眼睛。
「您觉得我可爱吗?」
「那么,请给我你的头颅吧。」
然后,自诩英伦绅士的莎士比亚也无路可逃。
如果要呼救,或是逃开,金色的漩涡会再度凭空出现,里面伸出一双彬彬有礼的手,古怪地甜腻声音会让他们滚回原位。
异能是不讲道理的,就和季阿娜的美丽一样。
她的确是俄罗斯无暇的鲜花,当她还是花蕊的时候,就很少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更别说鲜花完全盛开的现在。
别说莎士比亚不行,就算是阿加莎那个铁石心肠的人来了,恐怕也得说上一句「好」。
看来就要迎来又一次的梦境了。莎士比亚这样想着。
不过这次有了些许收获,至少他知道了的确是费奥多尔在搞鬼,还知道那个人现在在默尔索。
等「仲夏夜之梦」发动,莎士比亚会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不管自己接下来是不是还会被季阿娜盯死,那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了。
“托尔斯泰说得没错,您怎么能把所有的事归在老师身上?”季阿娜娓娓说。
她不需要厚实的毛毡外套,或是讨人喜欢的碎花披风,她也早就褪去了那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明艳又动人。
火红的吊带裙,过膝的黑色漆皮长靴,季阿娜拨开肩头长发,比裙子还要鲜艳的嘴唇一开一合。
“费季卡那家伙还真猜对了,你们知道「真相」之后,肯定会把所有的事怪在老师头上,你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托尔斯泰睁开眼睛,低声说:“好久不见,季阿娜,好久不见,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季阿娜笑盈盈:“上次见面还是在米哈伊尔的葬礼,你又变老啦,托尔斯泰。”
“你还想从一个老人手中拿到什么呢?”
季阿娜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声响,她身上带着花香,走向两人的姿势像极了这座庄园的女主人,而不是入侵者。
“一个机会。”她说,“和老师重逢的机会。”
托尔斯泰不说话了。
“您觉得我可爱吗?”季阿娜这样问道。
不可能有别的回答,这个女人的杀意已经比劣质伏特加的味道还要浓郁,即便如此还是不可能有别的回答。
而就在托尔斯泰即将做出回应的那刻,沉闷的房间中倏地出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声音。
有些冷淡,因为话语中的停顿而显得真诚,只有结尾的叹息能说明情绪——
“很可爱。”
那个声音诞生的瞬间,季阿娜脸上的所有笑容都冻结了,就像冰块融化一样,露出了单薄的苍白无错。
她像找不到家的小姑娘一样四处张望,视线最后落到了房间一角。
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安静站在那里,掀开的绿眸看不出情绪,灰白头发安静贴在脸颊。他浑身都是破绽,只要学过格斗技巧的人都能放倒他的信心。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季阿娜是通过异能直接传送,那他呢?他是如何越过重重侍卫,在严格保密的房间中完全没有被交谈的两人发现?
这些问题都是没必要的,只有天真无邪的傻子才会对这个人问出这些问题。
莎士比亚看着少年,心中突然出现的不是其他,而是多年前这个人亲口说过的那句话——
「群刃属于我,哀嚎便属于我,不管胜利最终在哪里,至少恐惧都将属于我。」
他是对的。
事态即将不受控制的既定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不管人们愿不愿意接受。
——古拉格已经迎来了他们苦苦寻觅的主人。
“季阿娜,你很可爱。”奥列格说,“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季阿娜已经泪流满面,完全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没想好的话,那先容我提出一个请求。”
奥列格冷淡地敛下眼,语气没有任何与「温和」挂钩的意思。
“滚出来,果戈里,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