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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一步步向高台之上走去, 待她走到最后一级台阶,韦御上前拦住她:“净邪典仪,需仪容得体。”
她身上裹着离池披风,又套着谢孤容的外袍, 着装确实不甚得体。
不过两件衣物的主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谢孤容听到韦御言语的第一时间, 便不由蹙眉, 离池更是眼神冰冷。
舌头若是不需要, 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沉鱼倒是神情平静, 配合地脱下衣服,但韦御面对着她, 面庞几乎因恐惧而痛苦到扭曲。
韦御还真不想要这根舌头。
没了这根舌头, 他顶多做个哑巴。
但有这根舌头, 他却多半会成为死人。
不仅是因为台下两个被他冒犯的煞星, 更是因为他身后,那个正用欣喜目光温柔看着少女的男人。
——令他得到这根,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的舌头的元凶。
在不明真相的路人看来, 慕如镜仍是那副温和模样,即使面对出身卑贱的葬仪脉炉鼎,也仍然满怀耐心,鼓励她参与净邪典仪。
并且, 同样为气度出众的男性,慕如镜可比离池的人缘强多了。
尽管离池始终戴着他那狰狞面具,但和沉鱼这般的绝世美人站在一起,居然意外的相配,画面如缠绕在剑刃上的花朵般矛盾而和谐。
方才意识到这点后,顿时有诸多人不服。
瞧那离池始终躲在面具后面,遮遮掩掩, 多半就是什么形容可怖的妖怪长相。又出身不正,乃是恶鬼之子,这样的人,如何配与沉鱼粘在一处?
至于同样绝世风姿的谢孤容月微尘,被他们干脆无视了。
毕竟谁都没有离池那小子吸引仇恨。
慕如镜则是与离池相反的另一个极端。
他姿容卓绝,但言行温和而彬彬有礼,没有丝毫侵略气质,澄澈通透,宛如山间涓涓流淌的溪水。
面对他时,不知为何,再凶恶的人,也无法生出任何争胜之心。
人们不由感叹,或许这就是小菩萨的魅力,能够感怀一切恶徒。唯有沉鱼和韦御知道,这比女子还要秀美的小观音,隐藏在躯壳下的真实面目。
慕如镜神情舒缓,声音稍低,关切问道:“冷么?”
青年面对鬼族同胞的死亡求救,都能冷漠的保持无动于衷,但此刻却会为少女鼻尖的微红而目露担忧。
或许那双洁净剔透的眼眸,只会容纳她一人的身影。
可惜沉鱼半分不领情。
她毫无形象地向手中呵口气,然后搓手手:“有什么事情您就快做吧,大家都想早点回去呢。”
不动声色的一句话,却在将场上节奏向慕如镜自私自利,不顾大多数人感受的方向引导。
青年唇角微微向下,眼里透着少许委屈受伤,仿佛无声抱怨她对自己的无情。
沉鱼觉得自己没当场撕下他的美人皮,已算是顾全大局,对领导报恩了。
“我也想如此,可惜祖宗规章在此,实在跳不过去。”慕如镜轻叹一声,有些微妙的话题就这么被他轻易绕了过去。
他捧起手中净瓶,神色变得严肃:“首轮净邪典仪,正式开始。”
他取出净瓶中的柳枝,微微阖目,口中轻念有词。
神奇的是,柳枝被他这么提在手中,其上露珠居然就这么悬在叶尖,迟迟不落。
青年眼睫微垂,神色悲悯而严肃,念了几句祝词之后,竟真的有晶莹光点环绕在他身边,愈发衬出他的神秘庄严,当真如传说中的观音自画卷图志中走出,为信徒赐下祝福。
只是慕如镜喜欢佩戴种种奇怪小饰品,并且颇为爱惜,风吹过时,这些小挂饰们相互碰撞,会发出清脆声响。
这或许就是慕如镜和泥塑神佛之间的区别。
毕竟神佛只会无知无觉地向信徒微笑,绝不会有如此生动鲜活的神情举止。
话说回来,沉鱼觉得暗门历代先辈可能死后也是瞎了眼,否则怎会任由祭祀典仪在慕如镜这魔族少主头上显灵?
慕如镜轻挥柳枝,悬浮在叶片上的露珠顺着他的动作甩出,沾在沉鱼的发间衣袂,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露珠浸入她的身体后,她当真觉得身体变轻盈许多,仿佛甩去一截重担。
慕如镜见少女面露惊讶,不由轻笑:“感觉如何?”
“确实有用。”
“有用便好。”
说完这句,慕如镜道:“好,请下位受洗者上台。”
嗯?
沉鱼没想到会这么轻易结束,她总觉得,慕如镜不搞点幺蛾子出来,那就不是他了。
然而并没有。
见她不动,慕如镜露出有些疑惑的礼貌笑容:“请问还有何事?”
倒是挺会倒打一耙。
“抱歉,没有。”
说完,沉鱼爽快的转身,准备走下高台。
她早就冷的不行,这高台上空空荡荡,除了祭祀用的青铜福鼎,香炉之类的器皿,便没有任何东西,别说取暖,连稍挡风雪都难。
冻死了冻死了。
沉鱼感觉自己牙齿都有点细微打颤。她此刻只想快步下台,回到离池谢孤容中间,三人挤在一起做个夹心饼干。
他俩都很高,而且肯定愿意为她燃烧灵力,做人工暖气。
结果,她才走出一步,忽然感到温热触感从她发上轻盈抚过。
她下意识转头,看到慕如镜指尖拈着一朵小小的白色花朵,花蕊淡黄,娇嫩可爱。
正是她发间取代玉珠的那朵。
在爬山过程中,这花朵一直没事,是因为月微尘最开始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为花朵阻挡了外界风雪。
按理来说,离开她后,这朵花就该迅速衰败枯萎。然而它安静躺在慕如镜手中,依然那般美丽动人。
沉鱼冻得有点懵,脑子没转过弯来,直白问道:“你做什么?”
“这朵花沾了邪气,用不得了。”慕如镜温和道,“便由我先行保管,它在研究破解魔道力量上,还有作用。”
是这样么?
沉鱼回想了一下,这朵花是晨间被不知哪只鸟儿衔着叼来的,她觉得好看,就暂时换下玉珠,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合适。
她如今才戴了一个早上,慕如镜就要给她收走吗?
有点可惜……
“作为赔偿。”慕如镜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灵巧翻手,指间不知何时,凭空冒出了另一朵花。
淡黄色花瓣,白色花蕊。
相比上一朵,清纯略微减少,多了几分浪漫清雅。
在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淡黄色花瓣更是透出异乎寻常的生命力。
可他是怎么变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