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入冬以来还没做过,她们不敢糟蹋白面。”
东方朔月月有俸禄,也不舍得顿顿白面。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就叫卫长君尽管忙去,不用管他们。
司马相如不知跟窦婴和韩嫣聊什么,忽然想起皇帝陛下前些日子给他和主父偃等人看的一本书。司马相如就告诉魏其侯,他编写韩嫣校对的《蒙学》已经抄写了很多本陆续送往各郡县。随后又拱手向他二人道喜。
韩嫣和窦婴相视一眼,竟然是抄写。
三人告辞后,二人不约而同地去厨房找卫长君问,怎么不是印刷。
卫长君:“印刷首先需要可以印刷的木板,其次木匠很少有会刻字的。陛下得找刻墓碑的匠人。然而墓碑匠人也不会反着刻字,他们也得习惯刻法,还得练字。最快也得明年这时候。”
窦婴连连点头:“长君言之有理。我们着急了。”忽然发现一件事,“仲卿还没回来?”
卫长君摇头:“陛下大抵又想对匈奴用兵,跟他一起训练的人,包括公孙敖,都从上林苑搬去军营,但没说军营在哪儿。”
韩嫣忍不住羡慕:“我若是还在长安……”又觉着说这些纯粹给自己添堵,“算了。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卫长君:“你当能从军是好事?”
阿奴从堂屋出来:“不好吗?”
“听说过全军覆没吗?”卫长君问。
霍去病包裹的严严实实出来:“真笨!大舅,我这样可以吗?”
卫长君看他只露一双眼睛,“可以。咱家的马不够你们七个一人一匹,待会轮换着骑。”
霍去病点头:“我和阿奴射雀的时候马给他们骑。大舅,给我炸吗?”
“炸!”卫长君无奈。
霍去病高兴的小手一挥,五个半大小子和阿奴呼啦啦跟上他。
韩嫣见状,忍不住说:“再来几个,你家这些就够一队了。”
“五什为队吧?”卫长君问。
韩嫣:“去病和阿奴身体好,那五个半大小子虽然不如去病和阿奴天天能吃到鸡蛋,但在你这儿能吃饱,且一天两顿半,过两年比军中的人壮,足以以一当十。”
霍去病的兵放在他前世都是特种兵,只吃饱哪够啊。卫长君笑着说:“以你这样说我得给他们加菜啊。”问窦婴,“趁着天好鱼出来透气,钓鱼去?”
窦婴受不了冰面上的冷风:“要去你去,老夫回家。”
“人家姜太公八十岁了还愿者上钩呢。”卫长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只差没明说,你才六十就这么怕死,羞不羞愧。
窦婴笑道:“老夫不愿上钩。不可吗?”
卫长君找韩嫣。
韩嫣点点头,回家拿渔网和鱼钩。
卫长君吩咐许君烧点温水,回头把面盆放温水里,午饭后就发了。随后他去窦家借鱼钩给孟粮,三人上船捞鱼或钓鱼。
三人把船划到河中间,那里的鱼儿没人抓,胆子大也缺心眼,以至于午饭做好,他们就弄一桶十几条。韩嫣拿两条,余下的都给卫长君。卫长君留一半,另一半交给孟粮,孟粮送去奴仆们的大厨房,留他们煮汤。
饭毕,厨房里还热着,面切成条醒的好,炸出的油条不如之前做的鲜亮,依然很香。
冬天黑的早,待油条炸好天就黑了。卫长君令许君和西芮去大厨房等着用饭,他煮点面汤泡油条当晚饭。
小霍去病呼啦啦喝完,撑的打个饱嗝:“阿母还叫跟她住,她会做油条吗,会做这么好喝的面汤吗?”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卫长君愣一下,“上次在祖母家见到你阿母,她又说了?”
卫少儿从秦岭走后没再去过,但卫长君带小霍去病和阿奴进城置办衣物的时候见过卫少儿。陈掌不在家,卫少儿嫌到婆家说话做事都不自在就跑回母家。母家有四个女奴,也省得她操心买菜做饭。
霍去病:“她说乡间冷,问我要不要进城过冬。我才不要。城里那么臭,还不能跑马射雀,有什么好啊。真不知道她和祖母怎么那么喜欢呆在城里。”
卫长君笑道:“她们不如你,一天不骑马腿痒。吃饱了我收了啊?”
阿奴起身把碗筷摞到一起送去厨房,明日自有女奴洗刷。卫长君看一眼茶几,又看一下大外甥。霍去病拿抹布擦干净。
厨房有一锅热水,一大两小洗洗脸泡泡脚,卫长君就移到他俩榻上,教他们算术。起初小霍去病觉着没意思。卫长君告诉他,学会了之后好统计粮草兵马,大将军必须清楚有多少粮草。霍去病被“大将军”三个字勾的比一直认真学习的阿奴还积极。
卫长君教他们一炷香,照着嘟嘟调出的题,给他们出几道题。两个小的做出来,卫长君就放他们睡觉。
他俩早上练剑,上午骑马射箭下午练字,晚上有课,可以说身体累头脑也累,以至于沾到枕头就进入梦乡,一觉到天亮。
翌日清晨,卫长君令许君煮鱼汤,他仨一条大鱼,一人一根油条,早饭就解决了。天气愈发冷了,撒了盐的鱼能放许久,卫长君决定趁着河面结冰前再弄些鱼。
韩嫣得给两个小的上课,卫长君就带着孟粮和两个男奴上船。然而他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喊他。卫长君起身,窦婴疾步走来,冲他招手。
卫长君把鱼竿给男奴,划船靠岸,“何事?”
窦婴继续招手。
卫长君上岸,见他脸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老夫昨晚做个梦。”窦婴说出来,又微微摇头,“确切地说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被噩梦惊醒天已经亮了。夫人都梳洗好了。”
卫长君奇怪,他上过战场当过丞相,什么梦能把他吓得脸色泛白,“匈奴打过来了?”
窦婴愣了,然后赶忙说:“跟匈奴无关。”
“跟家人有关?”
窦婴以为以他的聪明能猜到一点,闻言索性直言:“我梦见我死了。还是在渭城斩首示众。你说奇不奇怪,瘆不瘆人?”
嘟嘟出来提醒卫长君,[他和韩嫣那次一样。]
卫长君明白了,面上眉头微蹙,“是不是因为东方朔昨天那番话勾起了你以前的事?都说梦是相反的,你如今安逸,所以做个被处死的梦?”
窦婴觉着这个梦不好,早饭都没怎么吃,他自己分析许久,怀疑他的《蒙学》引起的,“梦是反的?”
卫长君:“你是皇亲国戚,又不插手朝政,儿女也没有谋逆之心,你说说什么事值得陛下处死你?”
窦婴找他就是想不通,“我想多了?不是预示着大祸临头?”
“朝中谁最恨你?”
朝中没人恨他,要说跟他有竞争关系的普天之下唯有田蚡。可田蚡自顾不暇,哪还敢算计他。
窦婴长舒一口气:“看来真是我想多了。”停顿一下,又感到不安,“长君,那本《蒙学》你看过,我没写什么不该写的吧?”
卫长君心说,你当活在清朝呢。
“魏其侯,你的《蒙学》不止我,韩嫣,陛下看过,司马相如、主父偃以及太学的先生都看过。陛下因此治你的罪,是不是得先自省?”
窦婴彻底放心下来,“你钓鱼吧。”
卫长君拉住他的手臂:“别回家了。夫人没空同你闲聊,你一个人东想想西想想,晚上又得做噩梦。昨日你就该跟我和韩兄到船上透透气。”
窦婴深以为然,令奴仆把他的大氅拿过来。
昨晚的梦太真实,窦婴依然心有余悸,鱼咬着勾荡秋千他都没看见。要不是孟粮眼尖,及时用网兜捞上来,大鱼挣脱的时候一使劲得把他老人家拽下去。
大鱼上岸,窦婴回魂了,“长君,昨天抓那么多,今天又钓,明年会不会就没了?”
“不会。除非家家户户天天下河抓鱼。”
窦婴搬来这几天没见着别人钓鱼,闻言干脆撒一把鱼食把鱼勾过来,他也好下渔网。
孟粮一看他用网,就把韩嫣的鱼钩收起来放船舱里,“郎君,您说太仆看到小公孙公子像换了一个人会登门道谢。三个月过去了,怎么跟不知道似的?”
窦婴恍然大悟:“难怪老夫近日总觉着有什么事忘了。原来是这事。长君,你后来回去过两次见着公孙贺了吗?”
卫长君又不是休沐日去的,公孙贺跟陈掌一样在宫里当差,上哪儿见去。
“公孙贺要么嫌我多管闲事,要么觉着小敬声长大一点,所以比去我那儿之前懂事了。”
窦婴:“我了解公孙贺,他忠心有余,智谋不足,胆量不大,不敢嫌你管得宽。十有八/九是后者。若是后者说明卫孺回去后没跟他说实话。”说到此,很是担心卫长君因此伤神。
卫长君笑道:“您是不是又忘了,韩兄不止一次嘲讽我心黑又冷,连爱慕我的女子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