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云直接买了最近的航班,直奔洛南市。
到了东寺街的时候,司机好像认出了他,一直在试探,他没心思跟对方兜圈子,付了钱以后下车就奔着39号而去。
然而在外面看,这就是一个仿古式建筑,踩着地面的青石板,他还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不过手刚碰到那扇木门的瞬间,木门迅速变成了现代化的金属门。
仿古式建筑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格外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
梁晏云心跳加速,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只有满心兴奋。
因为这就代表他没找错地方!
“叮咚——”
电梯很快把他送到了十九楼。
而在他踏进门内的瞬间,周身阴冷的感觉立刻烟消云散,他下意识左右看了看,生怕跟在自己身旁的“人”消失了。
下一秒,他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沉稳好听的男声。
“你确定想和他见面吗?”
“我确定。”
“那好。”
啪。
楼上的人打了个响指。
梁晏云随即眼前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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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可是跑了大老远专门给你买回来的,你确定真的不要尝一口吗?”
远远有风吹来,梁晏云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站在窗边往下看,一个少年正在楼下冲他挥手,笑容格外灿烂。
“......”
他真的回到了从前!
梁晏云出生在一个小镇上,父母离婚的早,他跟着父亲生活。
父亲脾气暴躁,父子俩很难有正常沟通的时间,三天两头就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周围邻居都说,梁晏云就完全照着父亲的性格复刻来一样。
这种类型,很难让人喜欢的起来。
学校老师不喜欢他,同学也总躲着他走,被请了好几次家长以后他终于忍受不了父亲的毒打,拿着家里的几百块钱就跑路了。
那时候他初中都还没毕业。
因为家里没人说话,学校也没人聊天,所以梁晏云就养成了一个对着电视机里的人物自言自语的习惯,一会儿模仿电视剧里的大侠,一会儿又模仿其他。
有个邻居跟他开玩笑说:“你这么会演,往后也当个大明星去吧,天天上电视,多风光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离家出走的梁晏云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想起了邻居从前的戏言,动了心,就四处打听着,听人家说横店有个影视城,每天都有剧组在那里拍戏,他直接奔着去了。
但他那个时候年纪太小,还不服管,遇事总爱跟人犟几句,久而久之,群演都不爱让他去,那里连个尸体都抢手,趴在那一动不动几小时,转头能赚个几十块钱,幸运的话还有盒饭,他躲在一旁,羡慕的眼泪直流。
而这个时候,比梁晏云大两岁的季时扬正在读高中。
因为母亲常年卧床养病的缘故,家里没什么闲钱,日子也是紧巴巴,他有时候就瞒着家里人出去打工做兼职,想缓解父亲的压力。
好一点的地方不要他这个未成年,他就只能去小店里溜达,做过餐厅服务员、上街发过传单,双休日的时候去游乐场扮人偶,一天能有一百五。
只是扮人偶实在太辛苦,特别是夏天,因为中暑摔了跤,不小心把玩偶耳朵给撕裂了,就被领导抓着骂了好久,最后一天的工资也不给结,直接把他撵了出去。
汗流浃背的季时扬坐在游乐场外的马路牙子上,看着太阳发呆,斜对面,快要弹尽粮绝的梁晏云咬着冰棍蹲着看游乐场的摩天轮。
两个失意的少年在低谷期相遇,那时,未来对他们来说还太过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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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迈出第一步的,是季时扬。
他懂事的早,母亲的病也让他看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但他从不抱怨。
当时他一眼就看出了梁晏云的落魄,便拿着兜里的几十块钱请对方吃了顿饭,那顿饭一点也不贵,一份五块钱的蛋炒饭,葱多蛋少,还能免费喝一碗酸汤,梁晏云吃饱了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嘴一抹就说:“下回我请你。”
季时扬冲他笑笑,说:“好啊,那我等你。”
等他们两个人真的熟络起来以后,季时扬就发现自己笑早了。
梁晏云初中辍学,脑袋里没存多少大道理,还是奉行着在小地方的生存规则,以拳头论大小,于是三番四次的被人薅进派出所。
他也没人可联系,只能找季时扬,警察一看来的还是个小年轻,就问他俩什么关系,季时扬便把人一揽,说:“我是他哥。”
结果出去以后,季时扬就翻脸了,跟他立了好几个规矩,要是往后还像现在这样无法无天的话,干脆就别见面了。
梁晏云听得心里忐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等下次再跟人闹矛盾的时候就逼着自己在心里先想一想,季时扬真的会不要他。
这么一想,突然就泄了气,挨了对方一拳头后,捂着出血的鼻子,却是学会了向人低头。
那天晚上他买了两块五一瓶的啤酒,坐在季时扬家后门口,俩人仰着脖子看星星看月亮,看着看着,梁晏云就眼泪开始默默地流。
他说他想妈妈了,然而他连亲妈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季时扬就在旁边安慰他,一直安慰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
不拍戏的时候,梁晏云经常回去季时扬家溜达,每次去一定要带特别多的礼物,把他在剧组里赚的钱全都花光,季时扬很有忧患意识,让他以后省着点花,不然那天碰到什么急事,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那可怎么办?
但梁晏云不听,只跟他说不是还有你嘛,每当这个时候,季时扬就只能摇头叹气,年纪轻轻,却表现的像个小老头子。
真等出事的时候,就晚了,有一回梁晏云拍了场落水戏,他演个只有两句台词就要被反派处死的小太监,被人拿绳子捆起来,台词念完就被踹进了河里。
结果道具不走心,给他打了个死结,他游不动挣不脱,全场焦点都放在主角身上,差点让他淹死在站起来才到他胸口的水池里。
季时扬大半夜接到电话吓坏了,头一次发那么大脾气,喊的医生都不说话了。
过后梁晏云嘿嘿直笑,让他去跟医生道歉,季时扬跑到护士站问那个值班医生在哪,说到一半忍不住哭了起来,眼睛揉的通红,只好跑外头吹半天冷风才敢回病房。
秋天的时候,季时扬的母亲实在熬不住,走了,他爸在灵堂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出来的时候,两鬓都白了。
梁晏云放弃了刚到手的一个台词很多的配角,默默守在旁边,陪着季家父子俩办完了葬礼,过后季父拉着梁晏云的手问他,要不以后来家里住,就当认个干亲。
梁晏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然而很久以后他每次想起来,就无比后悔自己点的这个头,不然的话,他不至于一无所有。
有了季家这门干亲,梁晏云在片场更卖力了,想多赚点钱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有天赋,也爱琢磨,演什么像什么,以前大家不爱用他是因为他总惹事,三句话说不到一起就可能动拳头,但季时扬逼着他改了,他的事业路慢慢就开始变得顺畅不少。
转机是发生在《知情人》这部片子上,那个时候梁晏云已经有了不少曝光,可他这种草根肯定没那么轻易就能红起来的。
他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就像是一颗野蛮生长的小草,刘导一眼就看中了他身上的这股子未经人细细打磨的粗糙劲,那是一种少见的旺盛生命力,只要有合适的机会给到他,他就一定可以做最耀眼的那颗星。
然而这部片子让梁晏云有些苦恼,他发现自己无法塑造这个人物,因为这是一部讲同性.爱的电影,他在其中的身份是偷偷喜欢上男老师的男同学,他没体验过这种复杂而纠结的情感,怎么想都想不出办法。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天赋面前低下头,他觉得别人的评价不对,他分明是没有天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