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为什么黑麦不在?
之前伏特加去找他的时候,还有走进基地的时候,都是基安蒂用枪在远处瞄准他,可如果单论狙击手的能力,怎么看都是黑麦更强吧?
黑麦为什么不在这里?
就在他满心疑惑的时候,琴酒走到了基地外面。
基安蒂抱着狙击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有些无聊地盯着对面空地上的少年。
看到琴酒,她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怎么不把贝尔摩德叫过来?”
基安蒂的爱好之一就是杀人,可今晚的任务不是让她毁车就是盯人,根本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她觉得很没劲,还不如回去喝酒。
她明明记得贝尔摩德最近也在国内,叫她过来不是更合适。
琴酒说:“不要问那么多。”
没叫贝尔摩德,是因为琴酒不想让她来罢了。
贝尔摩德得到少年的消息,立即就买机票回来把少年揍了一顿,要是让她知道少年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琴酒心里一沉,看向少年的视线越发的不悦。
少年还没到警视厅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少年的所有举动都被他看在眼里,所以他也比谁都清楚,少年那一脚是故意踹上去的。
如果不是他多管闲事,苏格兰早就死了。
少年是想活捉苏格兰吗?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根本就不可能,少年心里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然而他也未必是想放走苏格兰,他只是在那一瞬间心软了而已。
对一个卧底心软了。
就因为该死的卧底跟他相处过几天吗?
琴酒走过去,神色冷沉地看着少年。
“蠢货。”他再次说道。
卧底就是卧底,几句甜言蜜语,几口吃的,就能把他给迷惑了,不是蠢货是什么。
少年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琴酒把他拽下车的时候,亲自给他处理了伤势,又打了麻药,然后把他绑在这里,琴酒就是故意的,想要让少年反省。
然而少年在药物的作用下坚持了这么久,还是让他有点惊讶。
又有些微妙的满意。
少年和他还是很相似的,只不过这次做的事情实在太蠢了。
苏格兰拿到代号的时间不算长,可他接触过核心任务,他知道APTX4869项目的事。
卧底的身份一旦暴露,他必然会通知上级查封他们在练马区成立的新企业,他提供的药材商人资料也不能用了,再加上这次为了让少年潜入警视厅,他们还暴露了安插在警视厅里的人手……
如果当时能杀了苏格兰,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
少年瞳孔微微涣散,眼神有些迷离,睁大眼睛看了琴酒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啊……”
似乎想起了琴酒在对面开枪时狠戾的样子,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无声地笑了起来。
“难怪他们那么害怕你……”
他的语气带着肯定,神情像是对琴酒极为满意,琴酒狠狠拧了一下眉头。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抬起少年的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眼里倒映着他暗含怒火的表情,他却从少年那里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的怒意并不能影响到少年,对少年来说,那只是朦胧如同烟雾的东西罢了。
不管琴酒怎么发怒,都没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他看着琴酒,还是那副满不在乎,又带着迷离的表情,仿佛思绪已经随着药物被推向了远方。
那是琴酒无法触及的领域。
琴酒最讨厌的就是对少年失去控制的感觉,不由得狠狠捏住了他的脸。
少年吃
痛地望着他,终于说:“我不是故意的。”
除了琴酒,没有人能知道他当时做了什么,更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故意。
然而琴酒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蠢货,”琴酒再次说道,“你知不知道boss打算重启APTX4869项目?”
从前的APTX4869项目资料随着一场大火被烧毁了,现在如果要重启项目,少年就是最好的研究材料。
要不是琴酒一直庇护着他,他早就被送到实验室去了。
现在居然还敢犯这么大的错误——
琴酒捏紧少年下巴的动作再次用力,少年吃痛地皱了皱眉。
凝视着少年略带痛苦的神情,琴酒心里的不爽没有消失,反而越发看他不顺眼了。
要不是他,少年也不可能在组织里这么随心所欲,简直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
然而boss不会对少年那么宽容的,boss虽然不知道他对苏格兰心软了,但以boss对APTX4869项目的执着,找个借口把少年送到实验室简直轻而易举。
少年做这种事,分明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也许是痛感让少年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看到琴酒阴沉的表情,少年眉头松开,蓦地笑了起来。
“琴酒。”
他一边笑一边说:“你是在保护我吗?”
先对他做出惩罚,boss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琴酒捏住他下巴的手指猛地一用力,少年这次却没有再皱眉,完全像是感受不到痛楚那样,笑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讽刺。
“既然是保护我的话,为什么不能对我好点呢?”
他忽然说。
琴酒手指一僵。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脸色沉沉地望着少年,见少年还是在笑,忽然冷哼一声,收起手转身就走。
少年的笑声不停,在他身后说:“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在苏格兰跟警视厅里的人联络,派人去找药材商人之前,我们抢先就行了。”
苏格兰不知道警视厅里有多少卧底,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行动,不然发现他的行踪,黑衣组织第一个要暗杀的就是他。
而如果让少年负责从警视厅的人手里抢一批药材回来,boss就不能以让卧底在面前逃走这种对他不利的借口把他送到实验室了。
这个举动也算是将功补过,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琴酒的脚步顿住。
少年在身后的笑声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了吃痛的吸气声,想起他身上的伤势,琴酒冷笑。
“等你清醒过来再说吧。”
对卧底心软的人,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我现在就很清醒。”少年在他身后不满地说,然而声音还是有些飘忽。
琴酒冷笑一声,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大步离开了。
他其实没有打算拒绝少年的提议,少年就算受了伤,抢药材这种事对他来说也轻而易举。
先把他关一个晚上,明天让他带着伤做任务,也算是给他的教训了。
琴酒这么想着,又回到监控室。
波本被转移到了隔壁的房间,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看到他出现在门口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他神色坦然得一点都不像卧底,琴酒没心情跟他说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他要亲自去核实波本的行踪。
到了第二天接近中午,他才回来,脸色阴沉地把安室透的手铐给打开了。
“我就说没问题吧?”
安室透笑着对琴酒说:“今天
的事我会记住的。”
“随便你。”琴酒的脸色很不好看。
安室透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担心少年,不知道少年是不是还被绑在外面,于是也没有过多的试探,直接从房间走了出去。
然而刚走上楼梯,他就愣住了。
中午的温度,竟然比平时更低一些?
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湿气,安室透心里一紧,快步从地下室跑上来。
对面的窗户上雾蒙蒙的一片,淅沥沥的雨声争先恐后地钻入耳朵,他看到基安蒂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擦着枪,目光时不时瞥向对面。
少年在雨中,身上的制服已经被雨水打湿成了深蓝接近漆黑的颜色,他仰头望着天空,银色的发丝湿漉漉地垂在他的身后。
他的神色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想,然而苍白的脸色和略显黯淡的眼神,却让人看了忍不住觉得心疼。
安室透连忙冲出去,把外套脱下来盖到他的身上。
用来绑住少年的是绳子,而不是手铐,安室透一边庆幸,一边飞快解开绳子。
密集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盖在少年身上的外套很快就被打湿,安室透的心也随之泛起一片凉意。
少年也看着身上的外套。
“为什么跟我去做任务的不是前辈呢。”他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感慨。
安室透不由得抬头,望着在雨中连眼神都显得有些湿漉漉的少年。
一句话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出任务吧。”
少年绿眸微颤,平静的神色像是面具碎裂出了一条伤痕,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是安室透也无法读懂的复杂。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从雨声中传来。
“好啊。”他轻声说,“不过……”
可能等不到伤好的时候了。:,,.